秦人修建的水利工程有很多。
不断的改变着一些地方的状况。
大地很广阔,真正想要改变一些东西其实是件极其难的事情。
上古时期,先民们对于天地便有着自己的理解。
从燧人氏取火开始,这片土地上的生存环境的改变便落入了人手的改变之中。
从三皇五帝开始,人们便与这片大地的一切斗争起来。
大禹治水的成功,给后世所有治理水患的人提供了一个思路。
堵不如疏。
这个例子让反抗环境的人滋生了另外一种思想。
因势利导。
顺其自然。
……
等等等。
那些数不尽的思想传承从此与水有了不解之缘。
从郑国渠,到都江堰,再到如今的零渠。
修渠对于他们来说是件极其熟悉的事情。
但从湘水开凿一条可以通航的渠前往漓水,却有一个前人未曾遇到过的问题。
湘水低于漓水,若想水往高处走,同时兼顾枯水洪水期的调控,还要有足够的水位供船只通行。
这是一个比都江堰更加困难的工程。
湘水距离漓水支流的零水只有二十里,但这二十里的落差让都水长以及一众吏员掉了大把的头发。
所谓天作之合,地利对于这条渠便格外的重要。
他们寻到了一处可以重现都江堰的地方。
于是一个类似都江堰的分水坝便被建起,
这道竖立着的坝体连接着抬升水位的漫水堤坝。
将整体湘水抬升高于漓水位置。
至此一个将湘水一分为二的组合堤坝便成形了。
湘水一分为二,三分由南渠流向漓水,七分由人工开凿的北渠重归湘水故道。
这样无论是枯水期还是洪水期,两道人工水道都能保证船只的通行。
灵渠示意图
这无疑是个天才的想法。
可要付出的辛劳也很大。
这里的地质多为山石,开凿水渠十分费力。
起初工程进度很慢,直到国都派来了一些工程士卒,从此这片山谷之中便雷鸣不断了。
这也有好处,那就是周围的越人不敢再来这处地方。
谁知道这些巨大的声响到底是来自什么东西。
天雷,那可是神明才能掌握的力量。
“这果子可真甜,如蜜一般。”
都水长剥开了一枚鸡子大小的通红果子,里面晶莹果肉散发着别样的香气。
“可惜,这果子不能保存,听说咱们陛下垂涎已久。”
今日大雨,工地上便停工了。
水渠的修建已经到了最后的阶段,只剩河岸加固的一些活计。
“等灵渠修建好了,南北交通顺畅,岭南百越归附之后,陛下应当会南下。”
一旁的都水丞神色中充满期待,“不知道那时陛下会如何评价我等创举。”
“大秦如今变化巨大,我等这些小把戏,怕是已经入不了陛下的眼了。”
“是啊!”
看着愈发湍急的湘水,众人都是一声感叹。
大秦这些年有诸多变化,除了暂停南征这项命令与他们有切身关系之外。
其余的诸多变化,都在北方。
久别故土,月报上的一切让他们越来越陌生。
年休时回到家中,诸多事物皆未曾见过。
短短的几载时间而已,怎得有如此变化。
这群人在此时聚在此地,便是要观察两处漫水堤的作用。
湘水左右各有人工渠,用作通航之用,而故道则为泄洪之用。
天气入夏,河水大涨,正是验证水坝效果之时。
都水长晃了晃脑袋,“多年未归咸阳,听闻那里又出了个水利后辈,老夫可是很想见上一见。”
“是叫疏泽吧,还在上林学宫讲了一讲,很让人艳羡啊。”
水流愈发湍急,众多石块堆积在一起的漫水堤坝上泛起了白线。
清澈的河水漫过这道堤坝,轰隆着奔向远处。
“你说陛下愿不愿意让我等在上林学宫开设一水工学院。”
都水长脸上带着笑容,他们修建的堤坝经受住了洪水的考验。
“有了这水泥之物,这道堤坝便可以不用时常修缮了。”
“该修缮也是要修缮的,在此间立下石碑把,一但堤坝露出那根铁杵,便要进行修补。”
身边吏员记下此事。
这是当年蜀中郡守的方法。
都江堰水流中携有泥沙,每过数年便要清理。
但是到底清理到什么程度,后人又如何知道呢?
于是李冰便造三石人、五石犀,用作清砂标准。
如今四十多载已经过去,李冰父子皆已不在,但清沙的标准依旧。
这次筑堤时,他们便选用了此法,在浇筑的水泥与石块间埋了一个铁杵。
用以提醒世人,等到堤坝铁杵出现之时,便是要重修堤坝的时候。
人生不过六十载,漫漫时光中,唯有碑石可以流传于后世。
这件事不知是谁第一个意识到的,便就这样沿用了下来。
金石铭刻,是他们能够想到的最能抵挡时光的东西。
“这场雨结束,便可通渠了。这么算下来,咱们那位监御史也该到了国都了吧!”
“兴许吧。”
众人谈论间,一篮果子已经空了,只留下地上一片空壳。
“都水长!两处闸口皆运作无碍!”
“彩!大彩!前去邀严关的大将军前来相商,咱们一同观礼水渠通畅一事!”
……
立秋这天,漫长的雨水暂歇。
难得见到的太阳总算从阴云后面露了头。
今天是水渠畅通的日子。
赵佗和都水长脸上却并没有太多的高兴之色。
十几日前,赵佗收到了来自国都的军报。
国都诏令各郡调配粮草北上,陛下决定北上。
“匈奴毕竟是大患,陛下这次决定并没有什么错。”
良久都水长才开口说了一句话。
赵佗深深呼吸了一口,他已经将水蛭在岭南探得的情报送往国都。
就在他收到国都军报之时,陛下也应该收到了自己的信件。
“可惜,可惜。”
赵佗摇头苦笑,“灵渠通航,又得了百越新王的军情,陛下却已决定北征……”
“多说无益。今日是灵渠通水的日子,咱们总归是不能让下面的人多想。”
赵佗拱了拱手,扯动了一下嘴角,终究还是露出了一个笑容。
南渠的闸口边,赤膊上身的力士转动了由钢铁铸就的闸门。
蓄积已久的水流由闸口倾泄向下。
有刺眼的闪光在水流间跃动。
两岸聚集的军卒、役夫、土人,都发出了畅快的呐喊。
“彩!”
至此,这道由二十多里的人工挖掘,加上扩宽挖深的零水总长七十四里的人工运河正式通航。
人们欢呼声中更多的是对繁重劳作的解脱。
就连站在高台上看着这一切的两位主事之人也只是松了口气。
他们解决了秦军钱粮物资南运的问题。
这些人不会想到,这条人工渠道的通航,将会给后世的岭南带来怎样的影响。
又会有多少人途经此地,去往他们命运的归宿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