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叮叮叮————
傍晚,鸣金收兵。
马超督领朝廷军强攻一日,始终未能攻克长安城的城墙。
幸运的是,除了义武校尉刘雄外,再无其他中层军官战死。
梁兴、伍习、段炅三人都成功撤了回来。
但三人身上都带着伤,可见攻城时尽了全力。
天色渐晚。
长安城开始飘雪,雪花覆盖在城头,将惨红的血迹遮盖。
双方民夫小心翼翼地进入战区,将还在呻吟的伤兵和死透的尸体抬回。
寒冬腊月的天冷得骇人。
搬运尸体的民夫们感觉自己的手都快被冻掉了。
可白天大战时,根本没人感觉到冷。
金鼓台上,马超耐心等待各军统计伤亡数据。
雪片落在他的肩膀上,堆起薄薄的白皑,宛如多出一层甲片。
“将军!梁兴部死伤一百三十七人,伍习部死伤一百二十四人,刘雄部死伤一百六十二人,段炅部死伤九十八人!”
“弓弩手死伤过三百!”
“总计伤亡七百三十一人,其中战死及重伤不能愈者三百六十五人!”
马超听完汇报,眉头皱成川字。
伤亡未免太大了!
再来十日,段煨给马超分配的先锋军五千人全都得死光光。
马超望向长安城头,心底感慨城中守军的战斗意志着实顽强。
马超事前虽然有所预料,但他不明白,为何已经走到穷途末路的李傕军,还能如此死心塌地地坚守长安城。
回到中军大营,马超向段煨禀报了今日战况。
段煨听后也是面露难色,他分配给马超的五千人,是整支朝廷大军最精锐的部队。
如果这五千人都没法攻破城池,把剩下的四五万人都压上去也没用。
别看朝廷军数量众多,其中六成士兵连皮甲都没有。
这样的军队投入到攻城战中,只会被守军像杀鸡一样屠杀掉。
所以人数优势有时候也就看上去唬人。
真要几万人不穿盔甲上战场,对面一轮箭雨就能杀死上千人。
来上三五轮箭雨,甭管你几万人都得吓尿裤子,当场溃败。
但攻城的命令已经下达,段煨和马超不可能打一天就停下不打了。
那样不说跟钟繇和天子交待不了,就是手下这几万大军估计都得埋怨他二人畏战。
“孟起,明日继续攻城。”
“好。”
“下去休息吧!”
“诺。”
马超离开段煨大营,返回自己的驻地。
路上,他默默思考起接下来该怎么把利益最大化。
按照今天的攻势来看,朝廷军估计是打不下这长安城!
马超内心庆幸,朝廷不能迅速拿下长安,对马超来说绝对是利大于弊。
朝廷拿不下长安,李傕说不定还能缓过气。
就是不知道归附朝廷的西凉军,会不会到时候再度倒戈,这点需要注意。
尤其马超如今招降了五六千西凉军,必须保证军队的忠诚度。
马超心里琢磨着:我都把郿坞的宝贝分给他们一半了,应该不会叛吧……
“将军!”
回到军帐,马超见到了等候自己的伍习。
伍习今日攻城受了伤,刚刚才包扎好,身上全是染血的白布。
马超让他坐下说。
伍习抱拳道:“将军,我已负伤,明日攻城,还请将军另派军将!”
原来伍习是来向马超求情的。
马超没有拒绝,他本来就不想让麾下军队蒙受损失。
如果说昨晚马超还会因为段煨、段炅父子的举动而感到自责的话,那么这会儿,他已经想明白了。
反正朝廷军估计是打不下长安,那马超也没必要心怀愧疚。
马超宽慰伍习:“没问题,你好好养伤,明日我会派饿何出战。”
伍习大悦,心想终于不用再冒死了。
他急忙跪地谢恩:“谢将军体谅!”
马超笑道:“你虽是新投我,但你放心,我马超绝非薄情之人,不会平白让手下弟兄送死。”
伍习松了口气,跟马超分享今天战斗的感想:
“将军,实不相瞒,末将觉得朝廷短时间恐怕难以攻克长安。”
马超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伍习惊讶:“将军?”
马超当着伍习的面,扭头跟羌将饿何吩咐:“饿何,明日作战,叫弟兄们悠着点,不必太卖力。”
饿何点头:“诺!”
马超回头跟伍习说:“都是自家兄弟,我也不瞒你。我所图者,非一代之名臣良将也!”
伍习瞳孔放大,他当然明白马超此话的意思。
“将军?!”
马超轻笑道:“伍司马,我是真拿你当自家兄弟,绝无隐瞒。”
伍习心下波涛翻涌,他想到马超如今被封为安西将军、扶风太守,完全可以效法关东群雄。
而他伍习如果继续跟随马超……
“将军!伍习愿对天发誓,为将军效死!”
伍习噗通跪在地上,指天对马超发誓。
马超欣慰地扶他起来:“好,你和饿何去跟下面的弟兄讲清楚,接下来攻城的事不用太当真。待时机成熟,我等便返回扶风!”
“诺——!”
“来人,去信万年城,让徐公明带兵撤至扶风!”
“诺!”
之后几日,马超继续督领朝廷军攻打长安。
然而除开马超所部外,梁兴、杨秋等西凉军将领也开始出现摆烂的迹象。
他们最初还是把段煨的心灵鸡汤喝进去了的。
但当众人纷纷付出三五百的伤亡后,没人再敢真心死战。
如今只剩下段煨的本部兵马还在全力作战,而且伤亡惨重。
段煨之子段炅连日登城敢死,终于是身负重伤。
若非段氏部曲拼死护送段炅撤退,恐怕段煨唯一的儿子就要战死在长安城头。
朝廷军强攻长安城的第五日。
马超鸣金收兵后返回中军大帐与段煨说道:“段公,连日作战,将士疲惫,再强攻下去恐怕也难以攻克长安啊!”
然而段煨此时已经杀红眼了。
他的儿子段炅身负重伤,麾下部曲也死伤惨重。
这时如果停止攻城,那段煨可就亏麻了!
段煨一改往日对马超的和气,厉声责备道:
“马孟起!我知你能征善战,为何这几日我听人说,每次攻城,你部兵马都畏战不前?”
马超心里梗揪。
自己出工不出力终究还是被段煨发现!
但这完全在马超的预料之中,朝廷大军数万,总会有人注意到自己那点小心思。
更何况段煨不傻。
即便如此,马超依旧脸不红心不跳地辩解道:“段公!我部兵马都是李傕、郭汜的降卒,而非关中义军。”
“我也曾严令他们竭力作战,奈何城内都是他们的旧袍,我也很无奈啊!”
马超说完,还不忘拉上几个垫背的。
他对同样在帐中候命的梁兴、杨秋等人说道:“梁将军,杨将军,你们想必也和我面对一样的难题吧?”
梁兴和杨秋等西凉军旧将眉头一挑。
他们正愁没借口应付段煨呢!
这可巧,马超带头帮他们跟段煨狡辩,他们哪能不识趣?
于是众将纷纷出来声援马超,说自己手下西凉军不好管呀,长安城里都是旧日兄弟,将士们强攻数日已然厌战。
段煨没好气地看向马超:“孟起,你可是伏波将军之后啊!”
段煨一句话,顿时加重马超的精神内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