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进府上,觻得县内的豪强大户听闻敦煌主簿张恭前来,全都赶着赴宴。
敦煌张氏起自名将张奂,是近几十年来河西走廊名气最大的人物。
因此敦煌张氏在河西的影响力,就如同汝南袁氏在中原一般!
敦煌张氏体量虽大,但也是由一个个的个体组成。
因而族中子弟性格、理想都有不同。
如割据张掖的张进,和在马超面前露出反心的张猛,就是其中野心勃勃之辈。
有如张芝、张昶等,醉心书法,成就“草圣”、“亚圣”之美名。
还有如张恭者,恪守臣节,安于本分,愿为朝廷奔走,冒险入贼窝游说同族侄辈。
宴席上,张恭当着众人的面,对旁支侄儿张进说道:
“贤侄,马孟起收复长安,破李傕、斩郭汜,雍凉震动!”
“天子亲授其为前将军、拜凉州牧、持节督凉州西海诸军事。”
“朝廷因他有中兴再起之相,贤侄何不举郡归附?若有凉州牧举荐,我敦煌张氏或可如昔日‘然明太常’那般,重登庙堂!”
“然明太常”,指的自然是——太常卿张奂,张然明。
张恭苦口婆心,想要劝说张进走回正道,效法张奂出仕朝堂。
然而张进却不这么想。
张进举起酒杯,笑着对张恭说:“族叔,今日家宴,我等只谈家事。不谈国事!”
说罢,张进敬在场宾客一杯。
张恭皱起眉头,心想坏了!
张进铁了心要割据地方!
但张恭已深入虎穴,身不由己,只能继续留在席上,如坐针毡。
张进带人给张恭灌酒,张恭害怕暴露,不敢拒绝。
宴会一直举行到深夜。
张恭喝得酩酊大醉,趴在案几上不省人事。
张进叫奴仆把张恭扶到别院休息。
等张恭被抬走后,张进这才对屏风后的人说:“麹老弟,出来吧。”
“麴老弟”出现,玩味地对张进说:“兄既已决心反马,何不杀张恭以明志?让韩府君和我兄长放心?”
张恭闻言,面露不快。
他斥责道:“麹英!我张进岂能杀自己叔父?你们西平麹氏就是这般对待自己亲族的吗?”
张恭直呼麹英姓名,让麹英大为光火。
但麹英不好发作,这里是觻得,是张进的地盘!
若在姑臧城有人敢跟麹英这么说话,麹英早就拔刀砍人了。
“哼!张进,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你好自为之!”
麹英迈步离去,不愿再与张进交流。
张进见麹英气愤离去,也不追。因他清楚自己与韩遂、麹氏之间是与虎谋皮。
张进站到舆图前,思考张恭为什么要从敦煌来劝自己投靠马超?
莫非敦煌、酒泉都已归附朝廷?
还真有可能!
那徐揖、马艾都是愚忠之人,但他们又是怎么和新任凉州牧马超联系上的呢?
要知道张进也是近几天才从麹英口中得知的马超上任的消息。
敦煌、酒泉距离凉州腹地比张掖还远……
张进还在思索,忽闻外面传来响动。
麹英去而复返,脸上带着惊恐的表情!
麹英情绪十分激动,对张进吼叫:“张进!敌军已包围城池!”
张进大惊!
“你说什么?!”
麹英咬牙切齿道:“张恭,你族叔,是给朝廷带路的!”
张进瞠目结舌,他当然知道张恭和朝廷有联系,然而他完全没料到张恭身后就跟着朝廷的兵马。
麹英凶狠地说:“张进,快把张恭杀了!”
张进愤然拒绝:“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敌军攻城,我带兵抵挡便是,何苦杀族叔?”
麹英气得张嘴大叫,暴跳如雷。
张进不管他发疯,叫奴仆速速取来盔甲,传令集结兵马,登城御敌。
麹英冷静后也叫人取来盔甲,准备和张进一起作战。
二人正穿戴间,忽闻别院传来几声惨叫。
有人喊道:“有刺客!张恭逃跑啦!张恭逃跑啦!”
张进面色铁青。
很快,奴仆从别院跑来,禀报说有十来个人潜入别院,杀死看守带走张恭。
因为兵马都被张进派去守城,所以奴仆们没能拦住刺客。
麹英闻言讥讽张进:“呵呵,张进,你后悔没有?”
张进冷哼一声:“哼,不过走了张恭一人而已,不伤大雅!”
麹英冷笑两声作为回应。
装!
继续装!
二人在奴仆的服侍下着装完毕,铁甲、兜鍪、护腿、环首刀俱全。
张进旋即出府,骑马和麹英一起朝西门赶。
此时此刻,马岱已经登上城墙,率领西凉军精锐大杀特杀!
白天,马岱率军一路尾随张恭抵达觻得。
等到深夜,军士们准备好爬墙用的梯子和绳索后,马岱就立刻下令攻城。
城中守军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马岱带人割断了城门吊桥的绳子。
西凉军踩着吊桥涌到城墙边,迅速把梯子搭在城墙上。
觻得城的城墙低矮,和禄福城差不多,只有两丈(4-5米)多高。
马岱带人踩着梯子就爬上去了。
登上城墙,马岱左手顶着木盾,右手持刀,左冲右突。
守军遭受突袭,士气惊骇,根本拦不住他。
两百西凉军精锐紧随其后,城头数十守军很快就被击溃。
马岱命人升起城门,放城外大军入城。
只见夜色中,上千羌族轻骑裹挟夜色闯入城门。
觻得城就此告破!
张进和麹英还没赶到西城门,就迎面撞上冲入城中的羌族轻骑。
二人见城池被攻破,惊慌地甩开羌族骑兵,带着身边兵马朝城东逃。
所幸羌族骑兵入城后只顾着劫掠,没人追击张进和麹英,使得二人成功逃脱。
那边马岱攻下城门,也带着西凉军走下城墙,想要进一步控制城池。
然而途中,西凉军将士看见羌族骑兵们到处劫掠,心中也如猫爪挠心般难耐。
他们追随赵昂和马岱不远千里赶赴河西,途中风餐露宿,和甲而眠,艰苦不用多说。
今日目睹羌族骑兵劫掠觻得,心中的馋虫立即被勾起。
众人当即向马岱提议要参与劫掠!
马岱看西凉军们个个兴奋,宛如饥渴的男人望见醉卧街边的少女。
马岱权衡后,只能默许将士们劫掠。
但他划定了劫掠区域,只准劫掠城西和城北,不准劫掠城南和城东。
西凉军们点头同意,他们也知道顶头上司凉州牧马超素来以仁义示人,即便劫掠也不能太过。
众人散去,觻得城内惨叫声更重。
马岱带人找到羌族骑兵,警告他们不准劫掠城东和城南,否则视为不臣。
羌族骑兵们得到甜头也不敢放肆,全都答应。
马岱做完这些,无奈地叹息一声。
他知道放纵军士劫掠不符合马超的教诲,但实际操作中,真没那么简单。
马岱带人保护好官府,静静等待天明。
觻得城中的惨叫直到后半夜才停歇。
城西和城北的数千百姓几乎家家遭殃,女子被西凉军和羌族骑兵蹂躏,男子敢有反抗的悉数被杀死。
天明后,百余西凉军和千余羌骑抢得盆满钵满,心满意足地找马岱复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