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阳郡西北与金城郡交界之地,贾洪与韦诞正押运粮草向榆中前线行进。
五六月更替时,平襄县至榆中县之间的路段下了好几场雨。
雨水不仅让平襄县通往榆中县道路变得泥泞湿滑难行,还让黄土丘陵的台地、沟壑因为大雨产生滑坡,阻塞沿途道路。
距离榆中县还有七十里的地方。
贾洪和韦诞手拿铁锹、铁铲,亲自在一线清理滑坡。
二人满身大汗,额头、衣袖上全是泥泞。
在收到马超筹粮要求的第一时刻,马超的准丈人,汉阳太守杨阜慷慨解囊,从自家粮仓里直接拿出一万石积粮,又从赵氏、姜氏等大族手中筹得两万石粮草。
贾洪和韦诞第一时间上路,但冀城到榆中全程四百余里,快马加鞭尚且需要两三天,更何况粮车。
再加上大雨道路泥泞,山体滑坡。
二人运粮从冀城走到平襄只用了五天,但从平襄到榆中之间的路却走了整整十五天都没走完!
每逢滑坡拦路,贾洪和韦诞都要撸起袖子亲自铲土。
贾洪用力挥动铁锹,将板结的土块砸碎。
身旁韦诞用铁铲将碎掉的土块铲走,交由民夫用筲箕挑到路旁。
“嘿哟!”
贾洪砸完最后一块拦路的硬土,杵着铁锹,气喘吁吁地对韦诞说:“仲将,我等押运粮草已有二十天,前线我主恐怕已经断粮了!”
韦诞面色难看,他清楚断粮的后果。
韦诞焦急地问贾洪该怎么办。
贾洪抹了把额头的汗水,抿嘴说:“我带人骑马先行,至少要让前线将士看到粮食!”
韦诞点头叹息:“哎,也只能如此了,希望时间还来得及。”
随后,二人清点马匹,共得到驽马百匹。
贾洪命人把粮食搬到驽马背上,不需要很多,只一小袋就行。
他骑上马,表情严峻地对韦诞说:“仲将,我先行一步!”
“诶,叔业路上小心点!”
“驾——!”
贾洪快马加鞭,全力催动胯下驽马。
驽马虽然速度不快,但好歹也是匹马,拖着骑手和粮草快速在沟壑间穿行。
贾洪沿着土路朝西北走了三十里,途中所幸没再遇见滑坡。
脚下的土路也变得干硬起来,不再如之前那般泥泞。
看来下大雨的只是平襄县,榆中这边根本没有多少雨水。
然而贾洪的心情却没有因为道路改善而变得轻松,相反,他的心情越发沉重!
他害怕等自己抵达前线时会看到不祥的景象。
“驾——!再快点!不要吝啬马匹!”
贾洪急切地喝令手下全力赶路。
忽然,队伍中一名骑手马失前蹄,连人带马摔在地上!
咴儿————
驽马只叫了一声,就口吐白沫累死当场。
贾洪勒住缰绳过去察看,骑手摔断了手臂,肋骨估计也有骨折的情况。
但贾洪知道自己不能停下脚步。
他就近命令一人说:“你留下看护他,其余人继续赶路!”
言毕,贾洪调转马头再次上路。
“驾——!”
然而贾洪的勤勉似乎没能得来天道酬勤。
又往前走了二十里后,还未走出丘陵地带,贾洪就撞见马超的部队!
部队是从前线溃逃下来的!
贾洪大惊,连忙拦住溃兵询问:“前将军呢?!”
溃兵见到贾洪,惊喜万分,语无伦次地回答:“前将军,留庞令明断后,前将军也在朝这边撤。”
糟了!
贾洪知道自己来晚了。
马超的军队已经因为断粮而溃败。
但贾洪没有退缩,他对身后押运粮草的骑手们说:“听我号令,继续前进!今天我贾叔业必须见到前将军!”
说罢,贾洪义无反顾地迎着溃兵逆行。
骑手们见状纷纷跟上,溃兵们则瘫坐在地上,趁此时机歇口气。
沿途溃退的士兵越来越多。
山道狭窄,贾洪的运粮队伍被溃兵挡住去路难以前进。
贾洪心急如焚,捏紧缰绳迅速思考对策。
这时,溃逃的士兵发现贾洪的马上有装着糗糒(军粮)的袋子,激动地喊道:“这里有吃的!”
这一嗓子可要了老命,所有溃兵瞬间把目光投向贾洪,乌泱泱一片!
那名发现粮食的士兵伸出手来抓马背上的粮袋。
贾洪当机立断,冲出佩刀砍在那人手上!
“啊——!”
断手飞起,血流如注!
贾洪挥舞佩刀发出怒吼:
“这是给勇士的军粮,不是给溃兵的军粮!”
“尔等若想吃粮,就随我贾叔业杀回去,待战胜后,军粮任取!”
说罢,贾洪把装有糗糒的袋子打开。
溃兵们看见粮食,两眼放光!
贾洪用手拿起一块糗糒,高声大喝:“勇士何在?!”
溃兵们见状面面相觑。
忽然,有人憋着最后一口力气咆哮回应:“我在——!!!”
贾洪看向那名士卒,把糗糒抛给他。
士卒接过糗糒,直接开啃。
糗糒的制备方法是将粟米多次蒸煮压实并干燥,本身就是熟食可以直接吃,只是干吃非常噎人。
那士卒一边啃糗糒,一边拿起水袋喝水,三口五口,一大块糗糒就被他干完了!
贾洪等他吃完,厉声喝问:“能战否?!”
士卒大吼:“战!”
“好!尔等还有谁是勇士?”
“我我我我————!”
“开袋,发粮!”
贾洪命人分发干粮,溃兵们狼吞虎咽地把糗糒吃光,所有人都缓过气来。
“整队!”
贾洪挥刀喝令,士卒们开始寻找自己的队率、屯率。
几分钟后,队伍集结完毕,共有四百三十六人。
这一刻,溃兵不再是溃兵,他们又有了一丝战斗力。
“出发——!!!”
“诺——!”
贾洪带领四百余士兵调头折返,沿途溃兵见到他们,以为是援军来了,不少人激动落泪。
“还能走得动路的,都跟我杀回去!军粮就在后面,只有战胜才有吃!”
溃兵们闻言,部分人调转脚步,跟着贾洪原路折返。但更多的溃兵已经饿得没了力气,只能坐在原地等待后面的运粮队上来。
贾洪一路前行,收揽到千余人的部队。
再又行进了十余里后,他终于看到了马超的军旗!
贾洪在人群中找到马超的身影,欣喜地朝马超喊道:
“我主——!”
骑卒队伍里,马超听见贾洪的喊声,抬眼望去。
“贾叔业?!”
马超见到贾洪,差点落泪。
终于把粮食盼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