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重八，从襄阳出发，你就皱起眉头？”
第二日又出发，这一次太监王半终于不用带队先行，与皇帝朱重八与马皇后一起自汉江往汉中而去。
大船上，马皇后找到了在甲板上看完其余京城送来的奏折，却唯独对着一道备份圣旨久久未移开视线的皇帝朱重八问道。
“妹子你咋出来了，外面风大！”
皇帝朱重八回神，起身接过一旁玉儿送来的衣袍，赶忙给她披上。
“没啥。”
“只是标儿下了一道旨意。”
“什么旨意又让你觉得不妥了？”
马皇后紧了紧衣袍，坐到了皇帝朱重八刚才坐的位置上，却也没想就这么把话题给转移开，微笑着伸出手示意自己也要查看。
“嘿，没啥。”
老朱尴尬笑了一下。
不过还是将刚才自己看的圣旨打开，递到了自己妹子面前。
“……”
“下发蒸汽机至民间，但，凡涉及蒸汽机改良方案，必须上呈工部营造司、国营部与内阁三方共同批复并存档后，方可施为，并不定时接受朝廷督察……”
“这道旨意看起来……”
马皇后看完轻笑了一下，然后看向面前老朱，她哪里看不出来为什么老朱会纠结这么久。
“看起来不像咱标儿下的主意，更不像朝堂上那些文武大臣的主意对不对？”
“咱看啊，这旨意就是那……”
老朱见马皇后懂了，瞬间就来劲了，开始述说自己内心的怀疑。
然后就被马皇后一句话给堵的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工部赵侍郎在你这里就不算朝堂大臣？”
“这……”
“妹子你知道咱的意思！”
老朱眉头变得更加皱巴，但是双眼也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对方。
“可是依我这个妇道人家来看啊，这道旨意既调动了民间商人们的积极性，又保证了朝廷的绝对利益，给双方都带来了好处，好像没有什么地方不好啊？”
“这里里外外，也没见一个说谁好的字眼。”
“反倒是圣旨的主人凸显最多。”
“所以咱们的圣武皇帝还在烦忧些什么呢？”
马皇后见老朱没有了话说，才将圣旨合上，然后放到了与其他查看完了的奏折一起，起身，离开了甲板。
“王半还不快收好！”
“是！”
自己妹子都这么说了，老朱自然不敢再反驳。
他也没法反驳。
难不成要他说，他就是觉得有问题，赵府这般尽力尽力，那就是别有用心。
真那么说了，那不就是他对自己的太子没有信心了吗。
只是可怜了王半，刚刚过上不用伪装皇帝皇后就在一起的日子，就开始日常挨批。
哪种日子更好过呢？
做太监真难……
“二虎！”
第二位被老朱点名的，自然就是二虎了。
“蜀川赵府巡查可有通知到位？”
“赵府剩下这十五个在外的巡查，除了四个本该外放，但被咱堵在彩云给沐恩出力的快死了，正在回京路上，就还剩下十人。”
“这十人里，其余九人消息从未断绝，唯独蜀川这一个，为什么经常丢失消息！？”
老朱北上，专门要绕一下的点就在这里，为什么把一干亲近安排在蜀川附近的点，也在这里。
蜀川蜀道之难太出名了。
“陛下，已经通知到了。”
“还请陛下恕罪！”
“那蜀川巡查不知为何，偏爱研究药草，一到任地就带着一干医师到了黔州山林，然后……”
二虎也是有苦说不出，他手下的锦衣卫确实能让满朝文武无不心惊胆战，可谓真正的神出鬼没。
让那些人晚上才说的话，凌晨就能摆字句不差的摆到皇帝朱重八的案桌上。
但是面对赵府，赵征。
还是在蜀川这个监控最弱的地方，而且一心就想着往山林里钻的赵征。
他也是有心无力啊。
跟在赵征身边的那些手下，能够不定时发出来情报，就已经算好了。
二虎甚至都早有另外一个猜测，只是他在此刻肯定不能说。
或者这辈子，他都不能说。
“通知到了便是，咱到时候要看到他完整的站到咱面前！”
老朱稍微松了一口气，他是真怕啊。
至于后面对二虎的敲打，那只不过是干皇帝这一行的基本修养。
蜀川那地方，他当然明白。
赵府的不同寻常，他更明白。
“你这是什么意思？”
但正当他松完这口气，要让二虎起身时，却见二虎在自己话落后，表情明显变了。
老朱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又赶紧问道。
“陛下。”
“消息上称，蜀川巡查……”
“瞎了……”
二虎头顶直冒汗，不过还是顶着压力说出了这个情报。
完好？
刚才皇帝朱重八说出这句话，他内心就咯噔了起来。
本来他还打算等皇帝朱重八情绪稍微缓和一下再说，但现在在不得不说了。
毕竟说出来可能只是掉一层皮，要是不说，那就说不准了。
砰！
“怎么回事？”
往事种种浮上心头，皇帝朱重八多少还是慌了。
赵府的这个蜀川巡查，别又搞出来什么惊天动地的事！
砰！
“回陛下，与公事无关，不，也有关……”
二虎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婉转这个情报，只能原封不动的说明。
“……”
“因为亲身试药！！？谁敢让他亲自试药！这次吃失明了，下次呢！”
“回陛下，情报上说，蜀川巡查称自己天生感官灵敏，是最佳的试药人选，又毒虫伴生解毒草，疫瘴滋长除疾药，加上一众医师确实也没有出过问题……”
“那为何还是瞎了！”
“回陛下，目前蜀川巡查失明疑似积毒，而非尝药，但与随同医师已经着出九卷医书，已可解九成蜀川山民常见病症……陛下放心！末将收到消息后，已令随行锦衣卫禁其继续亲自尝药！”
“你！……”
皇帝朱重八看着眼前二虎，很想如往常一样，令那些随行锦衣卫死罪。
为何跟一个人都跟不好。
但是一想到自己面对赵府其他人，也从来没有真正存在过威慑。
最后，也只能把话化作一声长叹。
看着明晃晃的天空，他后悔了。
后悔当初还只是一地偏安时，自己招安那些士族不成，还被他们嫌弃自己是个丘八出身，没有半点圣人血脉，许下的愿望——
没有圣人血脉怎么了？丘八出身怎么了？谁往上翻的归属还不是个野人了？
以后咱令后人个个都好生读书，让咱手下出圣人！直接让圣人成为咱的臣子！
但现在……
多了！太多了！关键还指着一家出！
皇帝朱重八突然感觉有些累。
“二虎？”
“末将在！还望陛下息怒，请治末将罪！”
“当下，蜀川山民，皆以赵府巡查为圣乎？”
“嗯？回陛下！未曾！有锦衣卫把控，只在医师间流传！医馆仅售药方！”
“王半！传咱旨意，册立皇孙云通为太孙！后令太子，择日列传，传于天下！加蜀川巡查太孙傅！”
“咱要让天下人看着！让所有谣言不攻自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