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启示录.其一

    戴廷和陌晴被领进戴安所在的禁闭室时，戴安正沉浸在一大堆显示屏和机箱组成的数据世界里，一旁的桌上放着一块巴掌大的电路板——那是对创世神特化探测线的芯片。德林把戴安需要的设备都搬到了这间屋子里，好让戴安在禁闭期间也能推进朗基努斯的开发工作。

    “我现在很忙，所以跟你们长话短。”等了好一会，戴安才从键盘和屏幕上抬起头来，法令纹和黑眼圈相比之前又加深了，“现在的任务完成后，我们会带着你们离开基地，撤离到和谐镇市内，但是进城之后，陌晴同学，你要自己想办法联系你家里人，我们不能再带着你了。”

    “可是她父母现在都已经生死未卜了！她才十二岁，把她一个人丢在和谐镇那种大城市里，城里那些坏人……”“这就要牵扯到你之前一直在问的问题了，戴廷。”戴安抬手打断了戴廷，看上去如释重负，“我为什么加入羽盟。”

    戴廷强迫自己静下来，而陌晴则眨巴着眼睛，优雅地站在一边。“政府为了安抚民心，在军事方面做了假新闻。这世界已经快被毁灭了，被创世神毁灭。”戴安一字一句着，同时观察着戴廷的表情，果不其然，才刚开了个头，戴廷就已经是一脸震惊，戴安于是示意他保持安静，“但创世神只是一种叫法，一种特定称谓，我们认为他们不是不可击败的。即使我们在和他们的战斗中节节败退，我们也发现了他们的一些弱点，因此开始针对性地研发反击的武器。”

    “那……为什么要和世界政府为敌？羽盟和世界政府不应该是同一阵线的吗？”戴廷问的这个问题，同样也是陌晴想知道的。“这不是我们这个阶层的羽盟成员作出的选择，但我们理解这种选择。”戴安话时，大臂上的羽盟徽章闪着光，“世界政府太迂腐了，很多人从一开始就不抱打赢这场战争的希望，只是一味退守。和羽盟为敌只是他们转移舆论矛盾的手段，如今威胁已经迫在眉睫，他们不可能和已经撕破脸皮的羽盟结盟，只能尝试收买创盟，这才有了那种政府将要收编创媚论调。”

    戴安的太过荒诞，但戴廷知道的一切都和戴安的话对上了。为了避免大脑过载，戴廷只能先生硬地接受这些话。陌晴倒是格外平静，一只手轻轻扶上戴廷肩头：“走吧，戴廷，我们别打扰你哥哥工作了。”

    两人走出禁闭室时，正对上迎面走来的德林。这位队长给两个孩子的印象是冷静、淡漠、严厉，这次也不例外，德林径直走进房间，带上门，看都没看两人一眼。

    “收拾收拾东西，去把芯片装上吧。”德林走到戴安桌前，“现在好好做整机整备，这两，总部就派人来验收机体了。”

    “这两？离先前预计的时间不是还有几吗？”戴安一激动，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嘴张得老大，“特化探测线的调试还没完成，先前的那个程序还没有打补丁！”

    “但确实是没时间了，再不去搞好，整机整备都没时间做了。”德林看着插在电路板上纵横交错的缆线，摇了摇头，“尽力就好了。”

    “可恶，这样子的话，相当于什么都没改！”戴安一捶桌面，豆大的汗珠从发梢滴落在键盘上，“本来应该没有问题的，到底是哪儿不对了？！”

    “走吧，到格纳库去，把机体交出去，我们的工作就完成了。”德林拉起戴安，戴安连忙又扑在桌面上，把线缆一根一根从电路板上心翼翼地拔下，捏着电路板将它放进一只木匣里，这才跟着德林走到门前。

    “呜——”德林的手刚搭上门把手，防空警报就被拉响，手环也同时自动投射出全息影像，显示通信兵正在请求接入通话。“怎么？”德林拉开门把手，接通电话，给戴安指了指格纳库的方向，示意他快去。

    “队长，敌机接近，目前雷达能探测到的范围内已经有九支标准队，而且方向都指向我们的基地！”德林注意到，通讯兵一脸菜色，这可能不仅是因为食物的限量，也可能是因为技术试验部队遭到突袭而陷入弹药耗尽的危险境地。上次攻打军械库时，库房几乎被他们全部炸毁，羽盟因而没有获得多少弹药和武器补给。

    “让我们的两支机甲队升空，建立炮击阵地！”德林下令过后，通讯兵连礼都没来得及敬，就顺着走廊跌跌撞撞地跑开了。

    “让机体升空！”机坪上，六台羽盟机体腾空而起，刚要调转方向寻找掩体，一发光束穿云而来，擦过一队长机的肩甲，“他们在试探我们，赶快散开！”

    “第一至第六队注意，已经观测到敌方机影，正在进行标记。”远处，三台索敌型钢甲号背后的雷达线不断进行着微调，六台羽盟机体的轮廓被显眼的亮线在屏幕上勾勒出来，“标记出来了，允许解放火力，自由射击。”

    “收到，自由射击。”十八台钢甲号拉开距离，端起光束步枪疯狂扫射。视野增强的热成像图像中显示，光束命中目标，装甲残片被打得七零八落。

    “好，这样一来就确认羽媚基地在那里无疑了。”林杰通过实时转接画面看着任务进程的林杰笑着捋了捋下巴上极短的胡茬，“准备巡弋飞弹。”

    “呃……长官，我们不直接攻击吗？”副官听到林杰的命令，犹豫着问。“他们那台机体的军事战略价值可不是一般的高，如果可能的话，尽量把它抢到手。”

    “观测到新的敌机机影！”“是先前的不明……啊……！”耳机里传来尖锐的啸叫声，林杰一阵头昏脑胀，连忙丢掉耳机，厉声咆哮着，“混账，战情分析员在哪里？”

    “长官，确认己方两机被击毁！”指挥桌旁，一个年轻士官抬起头来，怯怯地着，“是超视距打击，确认为先前的不明机体发起。”

    “反向测算敌机位置，注意规避，向先前标记的敌方部队扫射！”林杰皱着眉，揉着被刺痛的耳朵，“至少先把那些杂鱼打掉！”

    “Abc弹发射，锁定下一个目标。”另一边，戴安拧了拧右控制杆，飞弹鱼贯而出，在友军上空炸开，闪亮的光幕笼罩战场，敌军的光束在其中都衰减消失。朗基努斯号也已借助大推力推进器转换了射击方向，一道粒子束射出，一次性击穿了两架敌机，“命郑”

    “戴安，还有作战队，牵制住他们，尽量把他们带离基地上空！”德林按住领夹通讯器，扯着嗓子命令道，“剩下的士兵，都到餐厅集合！”

    “队长，通过光学目镜探测到有敌方步兵在向基地渗透。”戴安用手势放大了屏幕上的图像，全息投影给出景深测算，地面上正有如同蚂蚁般的步兵缓慢地向基地方向推进。

    “可以尝试拦截吗？”“我尽量，但这样做很分心。”戴安将狙击任务移交给死区系统，自己则把左控制杆链接到了腰部的对人机炮上。戴安双手刚搭上控制杆，朗基努斯号的腰部装甲立刻向外展开，显露出两门25毫米对人机炮来。

    戴安心里清楚，按下扳机，他的身份就和之前有了本质上的不同了。就算自己之前也击落过敌机，但至少他只见证了机甲这种钢铁巨兽的倒下，仍然可以在杀人这件事上自我逃避。现在他面对的是活生生的人，在机甲面前是渺得宛如虫子一般的存在，而这时他反而顾不了什么交战规则了，戴廷还在基地里，多放一个人进去，戴廷就多一分危险。

    戴安深吸一口气，将准星对准人群中间的空地，扣下了扳机。曳光弹在空中拖出死亡长链，热成像图中，炮弹打在地面上，激起一片赤红，从中飞出的是迅速变成蓝绿色的碎片——步兵们被炸得断肢飞溅，残体在冲击力作用下高高飞起，落地后被一同炸飞的土石掩埋。

    “戴廷和外面的队已经在阻击他们了，但倘若地面上还在进行机战，我们撤离出去，大概率是死路一条。”库房内，德林站在一只空弹药箱上，对身后聚集着的，惶恐不安的士兵们着，佩兰依旧在他旁边，只是这次她还带着戴廷和陌晴两个孩子，“戴廷不可能阻挡所有步兵，他们迟早会渗透进这里，每个人都要战斗。”德林的话在人群中引起了一些的骚动。

    “所以，我不管你们原先是什么兵种，炊事员也好、工兵也罢，甚至是技术员，都到旁边军械库去拿枪，准备战斗。”德林的目光此时重新变得沉着坚毅，那锐利的光又在他双瞳中重现，“都拿点豁出性命的觉悟出来，决不能让我们在这里的六年努力白白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