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清晏回到南川王府后,取来一些烈酒,在房中独酌。
他身上的箭伤还未痊愈,应该暂时忌酒,但竹影看得出来商清晏心绪不佳。
商清晏性情内敛,少有人能窥破他的想法,可每次见到淑妃娘娘后,他总要用酒来麻痹自己。
竹影知道劝不住,只能坐在他旁边陪着。
商清晏在微醺中,取出圣上所赐的寒舟散人的画作,看了一眼就低低笑了出声。
竹影也凑过去,一瞧乐了:“这是虞家三爷送给潘德那幅?”
商清晏暗中在盛京安插的眼线不少,画作刚送入潘德府邸,竹影就知道了是寒舟散人的画。
可寒舟散人不是别人,正是商清晏。
商清晏和竹影一起笑过之后,便取过桌上的烛台,将这幅画点燃。
竹影连忙上手扑火:“主子!您这是干什么?就算不满这画在圣上手里走了一遭,您也不能烧啊。”
商清晏饮了一大口酒,指着燃烧的画作笑道:“假的。”
虞三爷是个俗人,被人诓了尤不自知,潘德只知阿谀奉承,对风月书画更是一窍不通,便呈给圣上,以求取悦圣心。
圣上要这幅画,也不过是放在库房里落灰生尘。机缘巧合下又赏赐给了商清晏。
一幅假画,却兜兜转转到了商清晏这个真正的寒舟散人手里。
竹影尴尬了,自己主子的画作他也傻傻分不清真假,稍有停顿,火舌把这幅假画吞噬了。
竹影面带担忧道:“就算画是假的,若被圣上知道您给烧了,您也不好交代啊。”
商清晏眼中跳跃着一簇火,又往口中灌了一杯酒:“无妨,回头我再做一幅真的,挂到厅堂就是了。”
竹影彻底没话了。
商清晏在醉意朦胧间看到屋内放着的柑橘,他撩起袖子,给自己剥了一颗。
一口气吃完后,他提起一壶酒,一边喝,一边往外走去。
竹影跟在他后面道:“主子,您去哪儿?”
商清晏把手中的橘子皮丢掉,犹自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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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安歌看到秋千上的人有些无语。
她想不明白,院子里的柑橘虽然好吃,但也不至于让商清晏堂堂一个王爷,大晚上的翻墙过来偷吧,更何况她中午才刚送了一筐过去。
但商清晏不管,坐在秋千上微微晃荡,脚下已经落了一地橘子皮。
虞安歌走过去,弯着身子无奈道:“王爷吃饱了吗?”
商清晏抬眼看着虞安歌:“虞安和?”
虞安歌一挑眉,总算有点儿清醒的迹象了。
然而下一瞬,商清晏质问道:“你在这儿干嘛?”
虞安歌彻底无语了:“王爷,这儿是我的院子,我不在这儿我应该在哪儿?”
商清晏伸出手,忽然捏起虞安歌的脸,眯起眼睛细细看了看:“你是...虞安歌?”
虞安歌心跳停止了半拍,连忙直起腰来对竹影道:“王爷怎么醉成这样?”
竹影也是汗颜,他家主子寻常不喝酒,他也不知道他家主子平时那么风轻云淡的一个人,喝醉了会是这种姿态。
竹影苍白无力地解释道:“主子一时贪杯,虞公子见谅。我这就带他走。”
竹影过去搀扶商清晏:“主子,咱们回府吧。”
别丢人了!
商清晏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用力把他推开:“别碰我!我不走!”
竹影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对虞安歌露出一抹苦笑。
虞安歌傍晚时听说了淑妃娘娘绝食,圣上召商清晏入宫的消息,心知他这是借酒消愁。
但商清晏来找她发酒疯就离谱了,虽然她跟商清晏有过命的经历,也同行一路,但商清晏对她的戒心不可谓不重,她对商清晏也有所保留。
虞安歌对竹影道:“总不能就让他这样吧。”
商清晏摇摇晃晃从秋千上起来,脚下没站稳,直接跌到虞安歌身上。
虞安歌无语问青天:“王爷这个时候怎么没有洁癖了?”
竹影在一旁看着也觉得稀奇,他们主子从前发酒疯,也没见摸谁脸,抱着谁的。
商清晏撑着虞安歌的肩膀站直,盯着虞安歌,认真道:“虞妹妹。”
虞安歌皱起眉头:“王爷,您醉得不轻,我是虞安和,不是我妹妹。”
商清晏用力摇摇头,也没把脑子里的水晃出来,而是用颇为严厉的语气指责道:“虞安和,你在你妹妹院子里干什么?”
虞安歌道:“我想念妹妹,睹院思人不行吗?”
商清晏指着虞安歌的鼻子道:“你不能在这儿!”
虞安歌都被气笑了:“我跟王爷很熟吗?您管我在哪儿呢?”
商清晏却是不依不饶,用一张谪仙脸,说着醉汉话:“本王说不行就是不行!这个院子是本王的!除了虞妹妹,谁都不能住!”
虞安歌:...
虞安歌的脾气一向不好,尤其是对胡搅蛮缠的酒鬼,之前她哥哥喝醉了发酒疯,她都是一拳把人撂倒的。
但她好歹记得眼前这位是皇亲国戚,上辈子还帮她收了尸,只能忍着拳头的痒意,耐下心问他:“王爷,您究竟想干什么?”
商清晏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对了,我想起来了,我是来给你送空山雅集的请帖的。”
虞安歌见他终于想起来正事,心里的火再次压下去一些:“那请帖呢?”
商清晏摸了摸自己身上,然后空着手对虞安歌嘿嘿一笑:“忘拿了。”
虞安歌拳头咯吱作响,在她想出拳的前一刻,商清晏大摇大摆走进她的屋子:“不过我可以再给你写一个,来人,笔墨伺候!”
虞安歌的心情随着他的醉意反复横跳,不过还是帮他研好墨。
商清晏虽在醉中,可下笔稳得很,宣纸上很快出现了他行云流水的笔墨。
“虞安和,才思敏捷,腹有诗书,可入山门。”
落款是寒舟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