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国库空虚,民生艰难,仙女仁德,不愿居广厦华居。重建宫宇一事,还请圣上三思。”
“还请圣上三思。”
“...”
自那天建宫典仪之后,关于重建宫宇的议论就没停过,反对声此起彼伏,但这并没有阻挡圣上要重建宫宇的念头,各种准备还在如火如荼做着。
朝堂之上,群臣跪拜。
良久,只听圣上冷冷开口:“仙女仁德,不愿住广厦华居,那么朕,坚持要重建皇宫,是不是就不仁德了!”
群臣俯首:“微臣不敢。”
圣上的目光扫过跪下的朝臣,眼中怒意翻涌:“不敢?朕看你们敢得很!国库空虚,尔等不思如何开源节流,反倒一个个想方设法,要把手伸到朕的私库,你们好样的!真是好样的!”
群臣不敢再言,君臣对峙,鸦雀无声。
圣上看着黑压压的人头,最终拂袖而去。
到了宣德殿,圣上将所有劝他不要重建宫宇的折子全都推到地上,而后道:“宣太子。”
商渐珩走进来,看着满地折子,一撩下摆便跪了下来:“父皇息怒。”
圣上一脸阴沉道:“重建宫宇之事,你怎么看?”
商渐珩道:“父皇重建宫宇,不从国库拿钱,便是家事,既是家事,何需外人置喙?”
商渐珩一向善于体察圣心,知道他在朝堂上拂袖而去,便是没有动摇这个决定。
圣上长舒口气,紧绷愤怒的内心,总算有所舒缓:“早在七年前,朕便有想法重建宫宇,是那些酒囊饭袋,一个个拿国库空虚,民生艰难来搪塞朕。如今七年过去,国库依然空虚。既如此,朕便从自己私库出钱,结果呢?他们一个个,还是千方百计阻拦。”
商渐珩道:“大殷皇宫是建朝初期所建,历经二百多年风雨,期间虽有修缮,依然挡不住破败衰颓,便拿母妃居住的宝华宫来说,每逢雨季,殿顶便要渗水发霉。明年年末凉使入京,看到大殷皇室之居所破败至此,只怕要笑话的,届时大殷的脸面将荡然无存。”
圣上心中颇为感触:“知我者,太子也。”
商渐珩眼帘低垂,没人看得清他脸上的情绪。
圣上道:“事关重大,重建宫宇之事,朕便全权交由你负责,务必要在凉使到来前完成。渐珩,你可有异议。”
商渐珩道:“儿臣定竭尽全力。”
圣上道:“去办吧。”
商渐珩从宣德殿退了出来。
方内侍跟在他身后,一脸纠结道:“寻常大事小事,太子殿下您插手也就罢了,现在近半朝臣都反对重建宫宇,百姓更是怨气冲天,这个时候殿下您应承下来,可是要得罪人的。”
商渐珩斜睨了他一眼:“孤有拒绝的余地吗?”
方内侍愁眉苦脸起来:“怎么圣上总交给殿下得罪人的事?您是太子啊。”
商渐珩看着前路繁花锦簇,轻笑一声:“怕什么?”
...
圣上将重建宫宇大任交到太子手里的消息很快便传了出去,自然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长春宫里,崔家嫂子入宫,对着崔皇后抱怨道:“圣上把建皇宫这么大的事直接交给太子,却对咱们二皇子不管不问的,这是什么意思啊。娘娘,您得想想办法,不能让圣上冷了二皇子去!”
崔皇后手里拿着针线,犹自缝着衣服,对娘家嫂子的抱怨充耳不闻。
她的绣活一向好,出嫁时的嫁衣都是自己亲手绣的,现在都当皇后了,凤袍有破损,她还是亲力亲为,拿着金丝银线,缝缝补补,可补出来的活,倒是比起宫中最好的绣娘都不逞多让。
崔家嫂子看崔皇后这副作态,不由着急道:“娘娘您何须自己缝补衣裳?让司织局给您进贡新的便是。”
崔皇后缝完最后一针,咬断丝线,让侍女银雀给挂起来,手上腾空了,才对崔家嫂子说起话:“圣上常说,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可本宫觉得,还是旧衣穿得舒服。”
崔家嫂子道:“可您这也太节俭了些。您看看周贵妃,每年光在衣服首饰上都要花费几万两银子,您贵为皇后,却穿着缝补的旧衣服。”
崔皇后看着被银雀挂起来的衣服道:“旧衣?本宫看着,和新的没什么区别。”
崔家嫂子无奈,又把话题拉了回去:“娘娘您让户部上书,以国库空虚为由劝谏圣上放弃重建宫宇,可圣上最近对户部多有微词,崔府也就罢了,关键是二皇子也被圣上迁怒,再这样下去,朝廷哪里还有二皇子说话的份儿啊。”
崔皇后道:“国库空虚难道不是事实?”
崔家嫂子道:“是事实没错,可也不必百般提醒,惹圣上不满。”
崔皇后道:“那依嫂子看,崔府应该怎么做?本宫和二皇子,又该怎么做?”
崔家嫂子吞吞吐吐道:“周贵妃和太子处处顺着圣上的心意来,太子党如日中天。娘娘您不争不抢,岂不是将圣上往外推?依我看,户部虽然拮据,若是能紧一紧腰带,在重建宫宇上出一份力,定能讨得圣上欢心。”
崔皇后道:“这法子是嫂子想出来的,还是父亲想出来,借你的口告诉本宫的。”
崔家嫂子一下子紧张起来:“我一个妇道人家,哪儿懂这些。”
言下之意,这是崔侍郎的想法。
崔皇后露出疲态:“本宫累了,嫂嫂回去吧。”
崔家嫂子小心翼翼看着崔皇后:“那公爹这个法子?”
崔皇后语气暗含警告:“不要轻举妄动。继续让父亲上折子,必不能让皇宫重建,此举太劳民伤财了。”
崔家嫂子闻言失望离开。
银雀过来替崔皇后按揉着额头:“娘娘费心了。”
崔皇后摇着头道:“莫让崔家人跟渐琢联系过密,左右了渐琢的想法。”
银雀道:“娘娘放心,二皇子是知分寸的。”
崔皇后看着那件挂起来的旧凤袍,不由摇头,娘家人看不清局势也就罢了,心思还浮躁不定,着实让她心累。
太子走的路是顺应圣心,二皇子若紧跟其后,不过是拾人牙穗。
她要让二皇子走的路,则是顺应民心。
太子占“长”占“能”,那么二皇子光占一个“嫡”字是不够的,还要再占一个“贤”字。
崔皇后道:“明日众嫔妃来请安,本宫就穿这身衣服了。另外告知后宫,民生多艰,身为后妃要亲身做出表率,日后要杜绝奢靡风气,提倡节俭。”
银雀忧心忡忡道:“娘娘这未免太过了些,咱们虽然不必顺应圣上,可也不必公然跟圣上唱反调吧。”
崔皇后瞥了银雀一眼:“本宫向来节俭朴素,圣上不是不知道,去做吧,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