鞠武怔怔地望着自己的这个便宜侄子，燕国的王，总算是明白那消失的五万长城守备军团去了哪里。

    只是对于燕王喜给出的三个选择，鞠武也没有任何的犹豫，“我选第一个！”

    “不后悔？”燕王喜满意地望着鞠武，也不枉他不计前嫌，将鞠武接纳回燕国，并出任丞相。

    “不后悔！”鞠武摇头。

    生事燕国的人，死是燕国的魂。

    至少他也是燕国宗室子弟。

    “有时候活着比死更加需要勇气！”燕王喜深深地叹了口气，“寡人需要你活着！”

    鞠武皱眉，有些不理解。

    “这一战，秦国打得太仓促了，咸阳根本来不及准备那么多治理地方的官员，所以必然会从我燕国的官员中抽选出部分帮助秦国管理这偌大的疆域！”燕王喜直直地看着鞠武，“寡人需要你背上叛徒的罪名，留下来，帮助秦国管理燕国。”

    “这……”鞠武终于明白了燕王喜的目的。

    燕王喜信不过秦人，或者说燕国已经有过太多的教训，不会轻易去相信他国之臣。

    若是他能留下，以他的身份地位，秦国也会继续任用他，让他协助秦军掌控燕国的疆域。

    也只有他留下来，才能保证秦人不会苛待剥削燕国子民。

    只是，这对鞠武来说，并不是什么好差事。

    在燕人的眼中，他就会成为燕国的叛徒。

    这也是燕王喜说的，有时候活着比死更加更加需要勇气。

    燕人甚至鞠武的亲人都不会理解他，将他视为秦人的走狗，燕国的叛徒。

    “我……”鞠武迟疑了。

    死很容易，但是背着骂名活着，却更需要勇气，也更加痛苦，更加煎熬。

    “臣愿意！”鞠武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就算世人都不理解，他也不得不去做。

    燕国姬姓被燕国供养了数百年，他们也需要肩负起他们的责任。

    “秦军快到了！”燕王喜交出了国玺和燕国舆图，双手送到了鞠武身前。

    鞠武双手颤抖的接过了承载着燕国国玺和舆图的托盘，他知道，接过这两样东西，他将背上不世之骂名，无论是秦军还是燕人都会看不起他。

    可是他没有选择，为了让秦人不会苛待燕人，他不得不背负这骂名。

    “去吧！”燕王喜挥了挥手，独自起身，走向了王宫深处。

    蓟城之下，王翦亲帅大军包围了整个蓟城。

    只要蓟城沦陷，也就宣告着燕国的灭亡，他们也能向咸阳发出捷报。

    只是，蓟城之上，还有着数万从石城退回的大军以及从燕国各地赶来勤王的大军，想要攻陷蓟城也没那么容易。

    所以，王翦也没有贸然下令进攻，而是就地安营扎寨，等待全军休整完毕。

    “咔咔咔~”蓟城南门吊桥在机械的转动下，缓缓落下，沉闷的靠在了护城河之上。

    厚重的城门也缓缓从内打开。

    王翦等秦军将领都有些疑惑地看着从城中鱼贯而出的燕军，也有些莫名其妙。

    “燕军这是要殊死一搏？”王贲不得不下令先锋营严阵以待。

    “不太像！”王翦摇了摇头。

    燕军虽然出城，但是却是按照仪仗队的形式出城，分列站在道路两旁，显然是有燕国的大人物要出来。

    很快，鞠武就带着燕国的一众官员从城门内缓缓走出，朝着秦军大营徐步走来。

    一直走到秦军阵前，鞠武才脱下了身上的大氅，露出了内在。

    “这是投降？”王翦、辛胜等人都愣住了。

    燕人不是没有一战的能力了，至少也要等他们攻城几日再投啊。

    可是看着鞠武口衔玉，身披羊皮，脖子上挂着系着草绳，他们也明白了，燕国这是要投降了。

    “走！”王翦带着辛胜等秦国将领们也走向了蓟城方向。

    “燕王已薨，丞相鞠武率燕国百官向秦国献上燕国国玺，舆图！”燕国冢宰开口高呼。

    王翦等人还是不敢相信地望着燕国一行，完全没想到燕王喜已经薨卒。

    可是看着口衔玉，牵羊礼的鞠武，他们又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口衔玉，这是东周王向秦国投诚的礼节，牵羊礼也是诸侯投降的耻辱之礼。

    口中含玉，代表着将自己的江山、子民、财富、食邑都交出去，一般也是君王死后含在口中，葬入墓穴时才会如此，一般活人不会这么做，活人这么做也代表着投降。

    至于牵羊礼，那是更加的屈辱，意味着自己成为待宰的羔羊，任人宰割。

    实际上，作为春秋战国仅存的七大诸侯，鞠武只需要口衔玉就可以了，完全没必要行牵羊礼了，那样实在是太侮辱人了。

    所以，这也是王翦等人震惊的原因。

    “丞相何必如此！”王翦急忙翻身下马，结下了鞠武脖子上的草绳和身上的羊皮，将自己身上的大氅披在鞠武身上。

    尊重是相互的，他们能胜燕国，是因为燕国的并没有将长城守备军团投入战场之上，算是胜之不武，完全受不起牵羊之礼。

    鞠武平静地看着王翦，等待着王翦取出他口中玉石。

    王翦也不傻，若是真的受了牵羊之礼，那么蓟城的那些士兵可不一定会答应，尤其是这些人可还没卸甲。

    牵羊之礼是最大的侮辱，哪怕是并州征服了各方蛮夷都没让对方以牵羊之礼受降。

    所以，王翦的行为，也让四周怒目而视的燕军士兵的目光稍微的缓和了一些，手指也没有再按在刀鞘之上。

    “临死还要摆老夫一道！”王翦心底暗骂。

    若是换做王贲、李信这些年轻人来，不明就里的受降，说不好真的还会引发一场大战，平添伤亡。

    “燕国灭！”王翦取下了鞠武口中的玉石，高举过头顶，向着秦军炫耀展示。

    而蓟城之上，守城的士兵看着王翦手中高举的玉石，眼中也失去了光芒，不少人闭上了眼，拔出来腰间的长剑，横在了自己的脖颈之上，鲜血躺下，跌落下了高大的城墙。

    “砰~”沉闷的坠地声。

    鞠武转头看向了以死殉国的士兵们，眼眶也瞬间红了，最终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

    “都说，燕赵多义士，本将以前是不信的，现在不得不信！”王翦也深深吸了口气，看着从城楼上坠落的燕军士兵，不由得脱下了头盔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