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智者不为也。
并州不是秦国的保姆,不会无条件的一直去帮着秦国,帮着嬴氏一族。
秦并交好也只是因为并州初立之时,秦国无条件的帮助了并州,而这些年,并州也早已将这个人情还尽。
说的再残酷一些,当初秦国帮助并州也不是没有私心的,秦国帮助并州是因为秦国要一统中原,不想被北方蛮族牵制,所以才让并州帮着秦国守卫北方门户。
一切的交好是建立在两国的利益之上的。
还是那句话,国家利益决定着国与国之间的关系。
“行郡县,权贵就是绕不开的坎,没有任何的退路可言,除非秦国放弃郡县制度。”
言晏很直接的说着。
贵族赖以生存的根本就是封地自治,若是没了自治权,贵族也将失去他们的根。
这种情况下,想用温和的手段去变革是完全不可能的。
当然想要天下接受也是需要时间的。
分封制存在了数千年,却在秦国手上废掉,一时间别说是勋贵了,就算是普通百姓也会迷茫和疑惑。
但是只要秦国能撑住最初的十几年,坚持过一代人、两代人,以人类的善忘,很容易就忘却了过去,选择接受。
“若是孤没记错的话,通古先生也是没有封地的吧!”言晏看着沉思的李斯笑着反问道。
李斯的出身很低很低,至少在秦国九卿之中,李斯的出身也就比内史腾好一些。
内史腾连姓氏都没有,完全是嬴政一手带飞的。
同样的李斯也是一样,也是有着从龙之功才升到的廷尉卿。
“我……”李斯知道言晏的意思。
这个坏人只能自己来做,因为自己在秦国毫无根基,所以做起来也能毫无顾忌。
不像其他人,都是出身贵族,关系盘根错节。
只是这么做的后果就是他要将一切推倒重来,而且他将成为秦国的孤臣,唯一能仰仗的就只有秦王。
而按照史书上这些孤臣的下场都不会好过。
君王会拿他们当刀,用来斩杀一切阻碍,然后天下承平,宝剑归鞘,他们的任务也就完成了,君王也会将他们送出去给那些勋贵杀,用来平息勋贵的怒火。
因此,李斯若是真的这么做,在嬴政之时,他会活的很好,甚至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是一旦嬴政逝去,他也就成了新任君王用来平息勋贵怒火的牺牲品和陪葬品。
这似乎也是法家大家的结局,吴起、商君、申不害皆是如此,也就只有一个李悝能善终,而善终的原因也是很搞笑的事情。
因为魏国不会让一个外人长期把持朝政,所以在变法图强之后,李悝就罢相回家著书立说了。
而当时还有着刑不上士大夫的规矩,所以李悝活了。
只是法家却又出了商君这个狠人,提出来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绝对法度,断了所有变法者的后路。
“想要成为法家先驱,就要有死的觉悟!”
李斯突然想起了当初荀子教导学生时对韩非说的。
只是他也没想到后来的自己也会走上法家之路,该面临这个问题的韩非跑来了并州,没有遇上这个问题。
“腰斩、车裂,你总得选一个吧!”言晏笑着看向李斯。
李斯脸一僵,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
“若是你选择这个道路,孤敢保证,儒家文庙、法家文庙,都会有你一席之地。”言晏继续说道。
没办法了,人都是怕死的,只能开大招了。
谁能拒绝入庙的资格呢?
“用我法,杀我人,杀身成仁!”李斯懂了。
这是法家的路,也是儒家说的杀身成仁。
“希望到时,帝君能为我留下一丝血脉!”
李斯最终深吸了口气,看向了言晏,提出了自己的请求。
他在秦国行郡县,那么不仅仅是他过后要被清算,他的家族、子嗣有一个算一个,都别想活。
“好!”言晏点头。
就算他不去做,只要秦国是扶苏继位,扶苏也会给李斯留下一丝血脉传承的。
“那么请帝君继续教我!”李斯再次躬身行礼。
之前谈的也只是浅显的大格局,具体的东西都没有涉及,比如郡县衙门该有那些司属官员,政权和兵权又如何划分。
在李斯没有确定自己有勇气杀身成仁之前,说这些也都是白说。
“天下初定,其实并不需要太多的有司衙门!”言晏知道了李斯的选择,继续开口了。
李斯点头,衙门太多,并不一定就能将一切工作都弄好,反而会让百姓无所事从,不知道有事时该找哪些衙门。
“三公九卿制还是比较成熟的。”李斯想了想说道。
若是贸然更换三公九卿制,别说其他六国百姓无所适从了,就算是秦国百姓也都一时间难以接受。
而且三公九卿制实际上也没有太大的问题。
后世的九品中正制、三省六部制、内阁制实际上跟三公九卿制是没太大区别的。
“丞相是限制君权的。”
言晏再次说出了一个让众人神色紧张的问题。
法家一生都在致力于限制君权,让权力不会绝对归属到君王手上,保证政治的清明。
而丞相也应运而生。
“这是我们能听的?”赵高、李仁等人都想跑了,这种东西不是他们能听的啊。
尤其是安期生也是如此,丞相是用来限制君王的,这是所有人的共识,只是谁都不会拿到明面上来说,留给君王和丞相斗智斗勇。
“所以,首先一个要变的地方就是国库和公室私产要分开!”言晏认真的说道。
李斯目光微凝,国库和公室私产分开,这就限制了君王私自挪用国库,一旦君王荒淫无敌,滥用国库财产,那危害可就大了去了。
“所以,并州也会如此!”言晏转头看向了安期生。
这事他早就想做了,不然以他脑子一抽就乱用钱的性格,并州国库迟早被他败光,而作为掌管国库的治粟内史也会压力剧增。
因此,当言晏说到国库和君王私产分开时,陈建嘴角不自觉的勾了起来。
言晏的风光伟绩他可是很清楚的,动不动就一言决定国库开支,真不懂上一任并州治粟内史是怎么撑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