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夏拔完银针后，家属安静如鸡带着老人去办住院手续。
很快急诊室里只剩下医生、中年女人和祝夏三人。
“你学中医多少年了？”女人问道。
“五年。”祝夏撒谎了。
主要她年纪摆在这里，说的时间太长像是在吹牛，显得人不真诚。
女人点点头，“医术不错，考不考虑加入我们医院中医科？”
祝夏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也幸好让她等到了。
“我叫于莉，明天来中医科找我。”于莉转身走了，脚步很匆忙。
显然等待她的病人还有很多。
“我叫李则成，是西医。虽然余主任让你加入中医科，但是我之前给病人检查的时候发现，你是先用西医手段给病人进行急救，接着才开始针灸的。所以你也会西医是吗？”
李则成的话问出来半分钟，祝夏都没有任何反应。
她盯着于莉离开的方向一直看，直到于莉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见，她还在看。
“喂，你还好吗？”李则成的手在祝夏眼前挥了挥。
祝夏回神。
“你怎么哭了？”李则成有点慌乱，想去掏纸的时候想起来，如今纸巾已经是稀缺资源。
“没什么，就是想起以前的老师了。”祝夏眨眨眼，将眼中泪光逼退，“我老师叫余丽，是个很厉害的外科医生，她当初也是主任级别。”
李则成惊讶道：“所以你真的会西医！而且你的老师那么厉害，你的西医医术肯定也不差！
“哎呀，我真的想跟余主任抢人了，你都不知道，我们急诊室特别缺人，真的都忙不过来……”
他絮絮叨叨半天，又问道：“那你老师现在在哪？如果她想转院的话，我可以保证让她进入我们急诊室！
“1区的医院虽然忙，但比其他区的医院待遇好太多，可以让她考虑考虑。”
祝夏眉眼微垂，“她已经去世了。”
李则成立刻噤声，像是一只被掐住脖子的鸭。
半晌后，他才抱歉道：“实在是不好意思。”
祝夏淡淡摇头，跟李则成告别后，走出医院。
人生真的很奇妙，没想到居然能遇到一个和余丽名字发音的人，年纪似乎也差不多，也是医生。
祝夏抬头望天，忍不住在心中呼唤：余老师，是你为我创造这种奇妙的相遇吗？是你想让我早日放下吗？
可是她放不下。
每隔一段时间，她都会做同样的噩梦。
都是那天早上她推开余丽家的大门，便看见血流一地的惨状。
她没找到凶手之前，她放不下。
现在她知道凶手是谁，她更放不下。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等她打倒靳以泽以后，等任钰儿和乔惊岚没有任何人可以庇佑的时候，她会用她们的血，祭奠余丽一家的亡魂。
“没想到你还是个小哭包。”
一道声音突兀地响起，祝夏赶紧擦掉眼泪，看向前方。
谢景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虽然此刻他的嘴角依旧挂着一抹痞笑，但是他看向祝夏的眼神里，藏着一抹担忧。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应该在治安队吗？”祝夏先发制人，想用问话遮盖刚才的情绪。
“治安队也有休息的时候，总不能让我一天24小时不停歇吧？”谢景从兜里拿出一个橘子，扔进祝夏怀里。
“路过果园的时候，看见橘子长得不错，就买了两个，你先帮我尝尝酸不酸。要是酸，这个也给你吃。”
祝夏低头，一言不发开始剥橘子，也算是为自己找点事干。
谢景冷不丁问道：“为什么哭？”
祝夏不知道该怎么说。
如果谢景一直都跟她在一起，一起经历过余丽的好，经历过余丽被灭门的事，那她还能提一嘴。
可是谢景什么都不知情，她要从头到尾讲一遍，反而会觉得矫情。
于是等橘子剥完后，祝夏才说：“感觉自己不够强大。”
她将果肉送进嘴里，浓郁的酸味刺激得她差点眼泪又掉下来。
“谢景，你不会买橘子，真的很酸。”她漂亮的五官都皱巴成一团。
谢景看着她，伸手要把剩下来的橘子拿回来，“酸就别吃了。”
但祝夏避开他的手，一瓣一瓣将橘子果肉塞进嘴里。
祝夏沉默地往前走，谢景也沉默。
两人走出医院时，她的橘子也吃完了。
“不是说酸的话另一个也给我吃吗？给我。”祝夏向谢景伸手。
谢景二话不说，掏出橘子剥完皮，就整个塞进自己嘴里。
他嘴巴没那么大，硬生生被橘子撑出一个大鼓包，就像蛇吞了比自己体型大的猎物一样，滑稽极了。
而且橘子又酸，他咀嚼的时候五官不受控制，像是在脸上跳舞。
祝夏看着他这样，忍不住笑了，又故作严肃道：“谢景，你在用你这张帅气的脸干什么？”
谢景见她笑，囫囵将橘子咽下去，有点狼狈地笑道：“这不明显吗？我在逗你笑。”
“谢谢你，谢景。”
“客气。”
两人又继续往前走，谢景迈着大长腿，双手插兜，转过身子倒着走，看祝夏道：“你不想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也不会追问。
“你说你不够强大，可是怎样才算足够强大？
“我们都是普通人，一个普通人的能力就算再强，也只是一个人，力量终究有限。有时候，有些事的发生不是光靠我们一个人就能改变的。就像天灾。”
谢景忽然停下脚步，“祝夏，天灾是人祸。”
祝夏的脚步随之停住，此时她心里再无杂念，只有这个至关重要的话题。
这里地势开阔，但凡来个人都能被他们看见。
要是有人在旁处盯着他们，也听不见他们的话。
所以在这里说这么重要的话题，反而是最安全的。
“我知道。”祝夏说，“你走后，我杀了那个人，他临死之前告诉我这个消息。”
谢景挑眉，他显然很意外，“老A居然知道？看来他也接触了那个计划。”
谢景解释道：“我是离开以后才打听到这个消息，经过辗转，才隐约听说可能和这个官方基地的高层有关。但具体是哪个高层，我一点头绪也没有。
“我进入治安队，也是想在合适的时机立功，看有没有机会往上爬，进入圈内。你选择来医院工作，是不是也有这个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