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二日一早的时候,甄氏听管家一脸喜气的说沈珏出门了,就脸上一喜,连梳洗都来不及,匆匆往沈珏的院子去。
正好与沈珏撞上。
这时候的天还没亮,旁边的随从手上提着灯笼,昏暗的灯笼光线里,沈珏的身姿笔直,一身官袍穿在身上,自带着上位者的凌厉,高高在上的一瞟眼,底下的人就会瑟瑟发抖。
甄氏看着这样子的沈珏略有欣慰,正想要开口,就听沈珏冷清的声音:“别去动她。”
甄氏怔了一下,再抬头就见沈珏从身边擦身而过。
她转身看着沈珏渐渐消失在暗色里的背影,微微吐出一口气。
这回沈珏没有迁怒杀人,是甄氏没有想到的,或许是他也怕萧姑娘怪他吧。
这世上唯一能让沈珏稍微听些话的,可惜走的这么悄无声息。
甄氏拢着袖子,在院子门口站了站,就打算往屋子走。
守在门口的长松见到甄氏过来,连忙拦在前面道:“大人说谁也不能进去。”
说着长松还补了一句,低声道:“大人说您也不能进去。”
甄氏想起沈珏刚才的那一句,不明白沈珏这么将一个死了的人放在屋子里做什么。
甄氏也没坚持要进去,转身等着沈珏回来了再说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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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两日,沈珏早早出去早朝,中午就回来守在屋子里不出去,背影一呆就是一夜。
这日沈珏中午回来,一回来就往屋子内走。
他推开门走到白玉安的床身,看着白玉安依旧还如往日那般容色,比起之前依旧没有变化,沈珏眼色伤了伤,叫外头的太医进来。
常太医只觉得自己下一刻就要人头落地了,颤颤巍巍的擦着汗进来。
沈珏站在床前,低声问:“她真的死了?”
常太医过来看到白玉安的样子也惊了一下。
这都死了四天了,怎么人还跟之前一个样子,脸上一点没有惨白泛青之色。
他皱眉疑惑着,连忙弯腰过去诊脉,观看眼舌。
脉搏依旧没有一丝跳动,眼睛上翻,只有唇畔依旧红润带着血色。
的的确确是没脉搏了,没脉搏的人不可能还活着的,可为什么身体却没有僵硬之态。
实在是不符合常理。
他看向沈珏,后背冒着冷汗,低声道:“下官刚才查看一丝脉搏呼吸也没有,应该真的是走了……”
沈珏的脸色依旧冷峭:“她怎么脸色看起来还是与寻常人一样?”
这常太医也不知道,可他也不敢说不知道,只好思量了下道:“或许是之前喝的补血的方子还养着血,面色这才看起来与常人无异。”
说着常太医小心看了沈珏一眼,又想到刚才外面甄氏对他说的话,小心翼翼道:“沈首辅,人已经死了,还是早些安葬的好啊。”
沈珏的脸色一沉,摆摆手,让常太医退了下去。
人死了血就干了,哪还能养血,沈珏没空与这蠢货多话,沉着脸思量。
常太医身上冒了一层虚汗,像是终于解脱了一般,连忙退了出去。
出到外面,甄氏拉住他问:“怎么说?”
常太医擦着汗:“下官劝了沈首辅了,可是沈首辅什么也没说,只让下官退了出去。”
甄氏松了手指,松了手让太医退了出去。
她轻声往屋子内走,透过屏风看到屏风后坐在床头的高大身影,看了几眼,还是轻轻叹息两声走了出去。
出去时正好碰见长松进来,甄氏看着长松往里走的背影,看了一下,又走了出去。
沈珏正握着白玉安的手,长松进来也不敢多看,低着头低声道:“高寒还在巷子里守着,这几天好像都守在隐蔽的巷子里。”
“奴才一直派人跟着他,他也哪都没去,奴才也看不明白他到底要干什么。”
说着长松又道:“要不要奴才将高寒带过来问问?”
沈珏手指打在膝盖上,眉目下沉,看着白玉安的脸。
他低声道:“不必管他了。”
说着他又道:“去叫我母亲进来。”
长松嗯了一声,快速抬眼看了床上的白玉安一眼,又连忙转身退了出去。
那张脸当真一点没变化,真的如睡过去一样,根本就看不出来已经死了。
甄氏很快就从外面进去,进去后还没说话,就听见沈珏的声音:“我打算让她以我妻子的名义安葬她,入侯府的族谱。”
甄氏一愣,看向沈珏:“可你们连婚事都没办。”
沈珏看了眼甄氏:“我不过是知会一下母亲,让母亲去准备丧事。”
其实沈珏不是没想过让白玉安回乡安葬,只是白玉安的丧事在沭阳已办,送回去已是不能大办了。
她还有一日就要成为自己的妻,也已经成了他的人,落在侯府族谱里也说的过去。
至少她永远是他的人,不会离他而去。
甄氏听出沈珏话里的坚决,知道他决定好的事情便很难改变了。
她看向床上的白玉安点点头:“也好,我回去后请阴阳先生看时批书,选个入殓出殡的日子,流程都我来安排,不会叫你操心。”
说着甄氏看向沈珏:“既然要让萧姑娘以你妻子的名义行丧,现在就该给萧姑娘换衣梳头,停去侯府大厅点随身灯了。”
“第二日我再报丧出去,让人来吊丧了。”
沈珏沉默,心中无言疼痛,看着白玉安如睡着的容色,忍着情绪低声道:“再让我陪她一日。”
甄氏低叹:“你多陪一日又如何?”
沈珏低低道:“我总觉得她还没有死。”
沈珏从小见过的死人无数,死在他手上的死人更不少。
他知道死人是什么样子的。
白玉安的样子完全不像是死了。
寻常人死了一日,身体早就会僵硬,血色凝固,身体也会变冷。
但白玉安的身体依然是软的,身体虽冷,但是他的体温捂着,身上也一直温热。
除了没有脉搏气息,白玉安就如睡着了一样。
他一直抱着她在等,等着她醒来。
可她又好似真的死了一样,一点脉搏没有。
沈珏忽然越想越不对,过了这些日,从沉痛的哀思中渐渐恢复了一些理智。
沈珏站起来负手渡步,不对不对,死了的人不可能是白玉安这个样子的。
一两日还说的过去,四日了不可能还是这个样子。
上午还有脉搏,下午怎么就没有了。
他不信白玉安真的死了。
他的脸色微沉,想到高寒也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在他宅院外转,他记得上回他们两人还见了一面。
高寒的性子谨慎沉稳,他在自己宅子外面转,一定有原因。
沈珏的步子一顿,忽然对着外面道:“叫管家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