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门好细腰正文卷第369章白白净净婚期在即,文慧没有再去玉堂春,而是待在庄子里,等贺家的八抬大轿。
冯蕴见到她的时候,脸颊还是羞涩的笑容,看冯蕴表情凝重,她才敛住表情。
“娘子,出什么事了?”
冯蕴道:“弦州杨家三娘来了。”
文慧心下宛若重锤,微微一愣,“有这事?”
冯蕴把刺史府门外看到的事情告诉她,淡淡地道:“我叫你来,是让你有个心理准备。要如何做,我也想听一听你的意思。”
文慧黯然而立。
她知道,她跟贺传栋的家世不匹配。
虽然贺传栋不在意,冯蕴也说不用在意,可她心下知道,贺家在意。
贺夫人在意。
便是街上茶寮里不认识的老大爷,也觉得很在意……
婚期在即的她,本就活在人们的唾沫里。不料花未盛开,就迎来一阵狂风暴雨……
她心有不甘,又不愿哑巴吃黄连……
“你不用为难。”冯蕴道:“告诉我,你的决定。我们长门的人,不是任人欺负的。”
文慧脑子里一团糟了。
但冯蕴最后那句话,提醒了她。
她不是玉堂春的小歌姬文慧,她是长门的女掌柜,丢自己的脸不要紧,不能丢了娘子的脸。
“我明白了。”
文慧突然喃喃一声,朝冯蕴行了一礼。
“有我就没有杨三娘,有杨三娘,就没有我。贺家,只能二选一。”
冯蕴起先有些意外。
毕竟上辈子的文慧一直甘为妾室,从无怨言……
可很快她又释然了。
文慧变了。
她改变自己,也改变文慧。
“好。”冯蕴微微一笑,“我们也不用心急,先看看贺家的态度再说。”
今日她在刺史府门外,自报名讳,高调让葛广打听情况。
这会子,贺家肯定已经知道她知道了杨三娘前来投靠的事。
“该慌的是他们,不是我们。”
文慧点点头,轻声问她。
“娘子,你说……贺郎以后会变心吗?”
冯蕴没有料到她会有此一问。
毕竟这二人自从看对眼,互相倾慕的心就藏不住。
“你坐下来。”冯蕴亲手为她倒了一杯凉茶。
夏日炎炎,凉茶入喉很是清爽。
文慧松一口气,就听到冯蕴冷淡的声音。
“你大婚,我也没正经和你说过什么,今日送你三句话吧。”
文慧当即起身,恭敬而立。
“娘子请讲。”
冯蕴一笑,示意她坐下来,语气放得更为平和。
“一、人性之变,不可低估,这世上再没有比人更复杂的东西。二、要靠自己,不要依赖男人,情感如此,金钱如此。哪怕他愿意把全世界捧到你面前,那也只是他这一天,心悦于你,不是永恒。三、婚后相处,情是基石,利是良方。你可以对他好,但不要牺牲自己。”
文慧字字句句听得仔细。
很刺耳,听得她脸颊发烫。
与她以前听人说的,女子在婚前被父母训示的三从四德,全然不同。
慢慢的,文慧点头。
“妾都记下了。”
“还有……”冯蕴双眼如炬,望着她笑。
“无论如何,长门都是你的娘家。”
文慧的眼角一湿,突然泣不成声。
“娘子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我便是负天下人,也绝不会负你。”
等文慧离开,冯蕴才慢慢将自己盏里的茶水饮尽,一灌入喉,然后叫来小满,在她耳边小声吩咐了几句。
小满眼带震惊。
但没有多说什么,点点头,下去了。
-
贺洽后院起火了。
当天从官衙里回去,得知杨三娘子投靠一事,他就告诉贺夫人,今时不同往日,贺家不能收留此人,怕引来长门不快。
贺夫人当即就跟他大闹了一场。
“我已是放低身段,同意栋儿娶那个歌姬进门,你们还想怎样?三娘子再不济也是我娘家的堂侄女,名门贵女,她来投靠我这个姑母,难道我要将人打出去吗?”
贺洽有苦难言,语重心长地道:
“夫人,夫人啦,话不是这么说的。杨家出事前,三娘子跟我们多久没有往来了?出事后,可来找过你这个堂姑?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来投靠,说得过去吗?”
说难听点,弘州杨家又不是没人了。
杨三娘子可以投靠杨家的叔伯,也没有投靠堂姑的道理。
贺夫人听她这么说,眼泪便往下掉。
“三娘子可怜见儿的,父亲死在禁苑,母亲忧郁成疾,年头上就故去了,哥嫂卷走家当,说她是害人精,克夫克父还克母,将罪过往她身上一推,便收了高额的彩礼,要将她许给比她大二十岁的老鳏夫……”
“那也赖不上咱们家。”贺洽道:“她有亲哥亲嫂子做主,本家还有亲叔亲伯父,怎么轮,也轮不到咱们来管……”
“阿郎这是何意?”贺夫人盯着他,“是要让我见死不救吗?还是让我在栋儿大婚前,将人撵出去,让人笑话我们贺家凉薄?”
贺洽唉声叹气。
“我并无此意。只是,你我态度不能含糊,若她是来吃喜酒的,贺家欢迎,若存了别的心思,趁早死了这条心。”
“哼!”贺夫人双眼含泪,“我算是看出来了,堂兄一死,杨家败落,你刺史君功成名就,看不上我们杨家了,对不对?”
“……这哪跟哪?你瞧瞧你说的,是正经事吗?我这不也是为了咱们栋儿的前程着想……”
“我呸!我看你就是个官迷,眼睁睁看着儿子娶歌姬,跳火坑,放着儿子的名声不顾,一门心思钻研,全无风骨……”
“风骨风骨,风骨能当饭吃啊。”
“我看你就是傻子,为雍怀王做牛做马,在他面前唯唯诺诺也就罢了,一个齐国来的王妃也能骑到你头上,逼你的儿子娶歌姬。你看看人家,把你贺家当盘菜了吗?雍怀王妃分明就没把你看在眼里,看不上贺家,所以,你的儿子只配娶歌姬……”
“荒谬,那不是你儿子自己看上的?”
“我儿子不是你儿子?”
两口子吵得不可开交。
刺史府的喜庆被杨三娘打破。
仆从们都紧张不已,小心翼翼。
杨令香自然知道,自己来得不是时候。
但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当年,她其实很瞧得上贺传栋。
论人品样貌,那个靠家族荫庇的纨绔李三郎,如何比得上能文能武的贺家郎君?
只可惜命运蹉跎,他们终究没有缘分……
杨令香看着匆匆赶来的贺传栋,绕过拱门,朝他盈盈一拜。
“表哥……”
贺传栋微微抬头,没有说话。
杨令香缓缓走过来,“表哥,你还在为当年的事,怪我吗?”
贺传栋袍袖一摆,“不曾。”
说着便往父母房里去。
他是得知父母吵架才过来的,顾不得杨令香。
不料,杨家女郎却拦在他跟前,双眼泪盈盈,满是凄楚。
“贺郎,你还是怨我。”
贺传栋愣了愣,听见父母房里吵得厉害,用力将人一拨。
“三娘子自重。往事我早已抛诸脑后,都快不记得你是何人了,岂会有怨?”
说着,他微微一揖。
“多谢当年不嫁之恩,使我娶得贤妻。”
男人风一般从她身边走过去,杨令香整个人呆怔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贺家好歹也是簪缨之家,怎的教出这等无礼的儿郎?
行伍出身的人,果然少些规矩。
但……
杨令香看着贺传栋挺拔的背影,微微一笑。
还是让人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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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娘!”
贺传栋推开房门,大喊一声,接着指向门外,压着嗓音道:
“你们不如到外面去吵,让府里下人听得更清楚?听到你们对雍怀王出言不逊,听到你们羞辱王妃,有不臣之心?”
主子关上门来大闹,府里也变得一团糟乱。
仆役们停下了手头的活。
招待宾客的桌案,不搬了。
席子也不铺了。
都等着主子发话,婚宴还办是不办……
贺洽一声叹息,垂头丧气地坐了下来。
贺夫人却是白了脸。
方才气急攻心,她才会忘了分寸。
但她只是想在口头上压过贺洽,当然不是诚心跟雍怀王过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