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府中!
新党官员云集,一个个脸色沉重看着摆在面前的三种变法。
新法!
一条鞭法!
摊役入亩!
“邪医范正名不虚传!”曾布叹服道。
他这些年被贬到外地,只闻开封城内,范仲淹之后立志变法医家,他当初并不以为然。
毕竟医家不过是大宋不起眼的百家之一,就算变法有成对朝堂帮助不大,然而今日第一次见面,范正却给他们带来偌大的震撼。
章惇眉头一皱道:“新法不能再用了!毕竟在民间,新法的名声已经臭了!”
一旁的王棣脸色难堪,他极为推崇祖父的熙宁变法,认为官家亲政之后,启用新法定然重振大宋。
然而还没有开始变法,新党就已经决定弃用新法了。若是大宋不用新法,那他王安石之孙的名号恐怕也将会大打折扣。
当下王棣冷笑道:“邪医范正的确有才,然而其并非没有私心?”
“私心?”曾布章惇不由一愣,不解的看着王棣。
王棣傲然道:“众所周知,范正真正想要推行的定然是中策摊役入亩。”
章惇点头,何止是范正,就连他也心向于摊役入亩,就是不知被范正称为大正似邪的上策又是何等的风采
王棣不知章惇的心思,继续道:“坊间揭传医家准备收编大宋民间铃医,这些铃医走街串巷,本就是少地或者无地之人,如果按照新法,其依旧必须交税,而摊役入亩的征税对象乃是田地,如此一来,少地无地的铃医几乎不用交税,此策对医家大大有利。”
二人一愣,仔细一想,不禁摇头失笑,他们刚刚接触摊役入亩如获至宝,却没有察觉到还有如此一层关系。
“好一个邪医范正,竟然拿我们当枪使!”曾布摇头失笑道。
“瑕不掩瑜!即便范正此举有私心,摊役入亩依旧是上等的良策!”章惇依旧不改对摊役入亩的欣赏。
王棣心中一沉,话语一转道:“章大人误会了,学生的意思是但凡推行新法皆会饱受争议,哪怕是摊役入亩也不例外,既然范正拿我们当枪使,我们何不拿范正来挡枪。”
“拿范正来挡枪?”章惇念头一转,豁然明白王棣的意思。
“你是说将范正抛出摊役入亩的目的道出,吸引朝堂百官的怒火!”
章惇推行新法,自然知道无论是新法、一条鞭法或者是摊役入亩都是从富人身上掏钱,尤其是摊役入亩更狠,直接以土地作为纳税的基础,不但大大减少了地主逃税的可能,还狠狠的从富人身上剥一层肉下来。
而天下土地最多的要数朝堂百官背后的家族,一旦抛出摊役入亩,定然会群情激奋,新党再次成为众矢之的,一着不慎恐怕就会重蹈熙宁的覆辙。
如果他们顺势将邪医范正推除,直言此乃范正为了医家而出的邪方,岂不是转移朝堂百官的怒火。
“不错!范正既然想要天下医者免役,岂能不付出代价。”曾布也哈哈一笑道,有邪医范正吸引火力,他们推行新法将会大大减轻阻力。
王棣心中窃喜,一旦新党将范正推出来挡枪,范正定然恶于朝堂,被百官群起而攻之,而他则可以顺势而起。
二人一个是第一代变法领袖范仲淹之后,一个是第二代变法领袖王安石之后,自然在暗中较劲。
垂拱殿内,气氛诡异。
时隔数年之后,新党旧党再次重聚朝堂。
“特封曾布为枢密使,章惇为参知政事!”赵煦刚一上朝,就对二人委以重任。
“臣等叩谢官家!”章惇二人躬身领命道。
看着熟悉又陌生的面孔,范纯仁感慨不已,新党入朝,必定再次推行新法,朝中纷争再起。
果然,二人刚刚被任命,曾布就迫不及待道:“如今大宋积贫积弱,屡屡受辱于辽夏,臣等恳请官家再次变法,重启方田均税法,免役法等新法,富国强民、振兴大宋。”
吕大防闻言一皱,立即反驳:“启禀官家,万万不可,新法在神宗时已经推行十六年,民怨滔天,于国无益,重启新法非但不能振兴大宋,恐怕还会重蹈覆辙。”
一众旧党大臣,也纷纷上奏,历数新法之害。
“曾爱卿,新法百姓多有诟病,可见其多有不足之处,还需慎重。”
赵煦闻言,大为触动,随即驳回了曾布的谏言。
曾布黯然退下。
“官家英明!”
一众旧党之人纷纷欢呼,他们原本还提心吊胆,认为官家会倾向于新法,如今看到了官家果然没有食言,并未全信新党。
“新法有不足之处,臣等已有察觉,特再献良法。”
随后,王安石之孙王棣上奏请求推行一条鞭法!
“一条鞭法!”
旧党不由脸色再变,他们没有想到新党之人竟然如此难缠,新法不成,竟然又推出一条鞭法。
然而当他们了解一条鞭法之后,不由脸色难堪,一条鞭法脱胎于唐朝中期的两税法,相比于新法更加完善,而且极易推行。
然而有两税法的前车之鉴,旧党众人很快就挑出了一条鞭法的弊病,纷纷上书陈述弊端。
赵煦脸色犹豫,最后依旧听从旧党之言,再次驳回一条鞭法。
“官家英明!”
旧党一片欢呼,而中立派和亲近变法的大臣则一脸犹豫,毕竟以他们的见识,一条鞭法的确是算得上良策,如此被废未免太过于可惜了。
“臣认为一条鞭法颇有可取之处。”
苏轼看不下去,刚为一条鞭法进言,就被旧党联合攻击,最后不了了之。
范正在百官之后排,看到这一幕不由暗笑,他没有想到赵煦和新党之人竟然联合作秀,以此来骗过旧党。
旧党连续驳回推行新法,和一条鞭法,若是再驳回摊役入亩,恐怕再也说不过去了。
只见新党众人脸色难堪,章惇最后进言道:“既然新法和一条鞭法官家皆不满意,臣还有一策,摊役入亩!”
旧党不由一愣,他没有想到一连驳斥了新党两次变法,章惇竟然又拿出一个摊役入亩新法。
然而当他们真正了解摊役入亩之策之后,顿时脸色一变,难以置信的看着章惇。
“好狠的摊役入亩!”
吕大防心中一震,免役法最大的诟病就是一视同仁,无论是贫苦百姓、僧侣尼姑,还是达官贵人皆需缴纳免役钱,这就给了旧党操纵的机会,极力诋毁新法。
而摊役入亩直接将免役钱从钱变成了粮食,从人变成田地,如此一来,地多的多交,地少的少交,无地的不交!而天下自然富人少,穷人多,而满朝百官哪家不是良田千亩,那岂不是说,原本要穷人承担的免役钱,全部转化到了他们有田人的身上。
“中计了!”
吕大防刚想出声反对,忽然心中大警,此刻他才恍然察觉,新法和一条鞭法定然是新党所抛出的诱饵,摊役入亩才是他们的杀手锏。
可惜他已经连续驳斥了新法和一条鞭法,如果再反对摊役入亩,恐怕将彻底恶了官家。
当下,吕大防微微示意,御史杨畏一咬牙:“官家三思呀!我大宋和士大夫共治天下,摊役入亩一出,有田的士大夫必定要承担无田之民的赋税,恐怕会动摇国本!”
其他旧党之人也纷纷进言!想要废除摊役入亩。
赵煦脸色难堪道:“诸位爱卿反对新法,朕从之,反对一条鞭法,朕亦从之,如今有摊役入亩的良策,诸位爱卿还反对,既然如此,尔等可有振兴大宋之法!朕洗耳恭听!”
面对赵煦的反问,旧党纷纷沉默以对。
范纯仁见状,又岂能不明白官家的心思。
摊役入亩一出,定然朝野沸腾!而宰相之位定然会成为一个火药桶,当下立即出列,再次辞相。
赵煦再次挽留,然而所有人都清楚,古礼,三辞三让,等到范纯仁第三次辞相的时候,赵煦必将应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