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洪基死了!”
当消息传到了大宋的时候,范正不由一愣。
赵煦不以为然道:“生老病死乃是轮回,耶律洪基已经年近七十,因病去世也是常理,毕竟千年人参只能续命,并不能起死回生。
范正摇了摇头,按照后世的进程,辽道宗应该还有一年多的寿命,再加上还有千年人参的调养,只能会寿命更长,本不应该如此早去世。
然而范正虽然是名医,但是毕竟距离辽国千里,再加上耶律延禧封锁消息,范正并没有察觉异常。
“耶律洪基年岁已高,老年昏庸信奉佛教,骄奢淫逸,行事偏向谨慎,这才让宋辽保持和平,然而同时也让大宋没有有机可乘,而耶律延禧刚刚上位,恐怕正是需要立威之时,两国之间恐怕风云再起!”范正感慨道。
赵煦微微点头,他和耶律延禧年纪相仿,自然明白年轻人的想法,耶律延禧刚刚登基,行事定然激进,这固然会给宋辽两国的关系带来风险,但是同时未尝不能给大宋可乘之机。
“无需过度担心,耶律延禧刚刚登基,定然急于掌控辽国大权,短时间内,不会招惹大宋。”赵煦摇了摇头道。
“如今辽国传来消息,让大宋派遣使者前去吊丧!不知陛下如何决策!”范正躬身道。
赵煦冷笑一声道:“西夏和辽国乃是翁婿之国,西夏前去吊丧乃是理所应当,而我大宋乃是天朝上国,又岂能前往辽国吊丧,朕决定不派遣使者前往辽国,激怒耶律延禧。”
“不派遣使者前去吊唁!”范正不由一愣,随即恍然明白赵煦的意图。
赵煦作为帝王,行事自然并不依赖自己的喜好,大宋立志一统天下,耶律延禧刚刚登基,定然会受不了此辱,冲动之下,必将犯错,这就给了大宋可乘之机。
范正想了想,劝说道:“官家三思,辽宋虽然并非翁婿之国,然而根据澶渊之盟却是兄弟之国,再说两国并没开战,当初该有的礼仪必不可少,理应派人前去吊唁。”
范正知道后世的记载,耶律洪基去世之后,大宋并未派遣使者吊唁,而这一次,范正准备劝说赵煦改变这一决策。
“派遣使者前去吊唁!”赵煦眉头一皱,不解的看着范正。
范正点头道:“当年仁宗去世,耶律洪基对前来报丧的宋使假惺惺的说道,宋辽两国已经四十二年没有战争了,并进行举国祭奠,而如今三十六年匆匆而过,耶律洪基去世,官家则可以对辽使说,两国已经七十八年没有战争了,并对耶律洪基大加祭奠。”
赵煦眉头一皱,随即略微思索,眼睛渐渐亮了起来。
任谁都知道大宋最大的敌人就是辽国,而大宋想要击败辽国之前,那就必须灭掉西夏,如果大宋大肆宣扬宋辽已经七十八年没有战争,并对耶律洪基的行为大加祭奠。
日后大宋对西夏开战,定然让耶律延禧投鼠忌器,就算耶律延禧力排众议,决定对宋战争,一旦战事陷入不利,耶律延禧擅自开战之罪必将会遭到反噬。
“此邪方何名?”赵煦哈哈一笑,毫不讳言道。
范正苦笑一声道:“听说辽国为耶律洪基的谥号为道宗,此方名为道德绑架。”
“道德绑架,果然方如其名。”
赵煦仔细思索,不禁拍案叫绝。
此方一出,大宋仅仅需要假惺惺的几句话,就能让辽国自缚手脚。
“来人!传礼部尚书苏轼!”赵煦大手一挥道。
很快,苏轼应召而来,躬身道:“微臣见过官家!”
赵煦对苏轼下令道:“辽国前来报丧,耶律洪基驾崩,谥号道宗,其在位期间,宋辽两国和睦,两国七十八年未发生战争,两国百姓安居乐业,实乃天下帝王道德模范,朕听闻其去世大为悲痛,你立即在邸报上刊发道宗去世的讣告,昭告天下,道宗为宋辽和平所做努力,对其大加褒扬。”
“啊!”
苏轼顿时讶然,他没有想到赵煦竟然对耶律洪基如此推崇,然而他没有想到,耶律洪基在位期间,赵煦带领大宋蒸蒸日上,几次欲发生大战,还是辽道宗最终克制,算起来耶律洪基还是大宋崛起的恩人。
“同时,你亲自带队前往辽国吊唁!以表达大宋对道宗的敬意。”赵煦郑重道。
苏轼乃是大宋的礼部尚书,乃是大宋对外的最高官员,由苏轼亲自吊唁辽道宗耶律洪基,足以表达大宋对耶律洪基的重视。
“臣遵旨!”苏轼郑重道。
当下,苏轼领命,立即在邸报上刊发耶律洪基的讣告,并对耶律洪基的一生进行高度评价,称赞其为历代帝王道德模范。
“大宋对我大辽先帝的评价,老臣回国之后定然如实向新帝禀报。”
北上的车队中,辽国使者大为感动道,他没有想到大宋竟然对耶律洪基如此高的评价。
苏轼一脸悲痛道:“如今我宋辽已经七十八年无战事,此乃中原王朝和草原王朝从未有过的和平,道宗陛下居功至伟,官家希望两国将这份和平继续传承下去,争取达到百年和平,不,是两百年、三百年的和平。”
“多谢大宋官家吉言!”辽国使者恭敬道。
如果是之前,辽国使者定然不相信大宋对先帝会如此推崇,如今大宋公然在邸报上盛赞耶律洪基的事迹,又派出名满天下的苏轼苏大学士前去吊唁耶律洪基,可谓是隆重至极。
苏轼带着大宋使节一路北上,很快就穿过边境,来到了燕云十六州。
“燕云十六州!”
看着同样汉人装扮,同样汉人面孔的燕云十六州百姓,苏轼感慨不已,因为这里是大宋最大的痛,燕云十六州一日没有收回,大宋就一日不得安宁,始终处于辽国的威胁之下。
更让苏轼警惕的是当大宋使节的车队经过的时候,燕云十六州的汉人露出警惕的眼神,惟有极少文人得知他乃是堂堂苏大学士的时候,这才露出一点点善意,但也是仅限对他的文采欣赏,对大宋却没有丝毫的归属感。
“大宋想要收复燕云十六州,恐怕很难!”苏轼不由一叹道。
然而苏轼并没有停留,而是直接的跟随辽国使节来到了上京。
“什么,大宋对皇爷爷盛赞,称其为天下帝王道德楷模!”
辽国新帝耶律延禧闻讯,难以置信道。
“我朝和大宋已经有了七十八年的和平,先帝在世数十年,更是未动刀兵,让宋辽两国百姓安定,此乃历朝帝王皆未有的盛事。”辽国宰相萧兀纳盛赞道。
“非但如此,其还派出名满天下的苏大学士前来吊唁!”更有辽臣得意道。
苏轼的诗词别说在大宋就在辽国也是大名鼎鼎,更别说其乃是大宋的礼部尚书,大宋此举可以说给足了辽国面子。
而一旁的耶律章奴冷哼一声道:“大宋小皇帝野心勃勃,突然对大辽示好,定然包藏祸心,还请陛下明鉴。”
这个时代虽然不懂道德绑架的危害,向来小人之心的耶律章奴敏锐的察觉其中的不对劲。
萧兀纳冷哼道:“大宋示好乃是包藏祸心,难道耶律大人认为大宋对辽国淡然处理,甚至不来吊唁让先帝难堪才是正理?”
萧兀纳乃是耶律洪基留给耶律延禧的辅国重臣,而耶律章奴乃是新帝的心腹,二者天然有矛盾冲突,二人早就相互看不惯,此刻终于爆发冲突。
耶律延禧刚刚登基,正需要萧兀纳这等老臣的支持,当下安抚道:“大宋或许是在还皇爷爷盛赞宋仁宗的恩情!既然大宋如此识趣,我大辽不能怠慢。”
耶律延禧心中有鬼,只想着让耶律洪基的葬礼风风光光的办下去,显示他的纯孝,大宋的举动正合他之意。
“对了,大宋的使节已经到了,西夏使节在何处?”耶律延禧冷声道。
耶律章奴低头道:“启禀官家,西夏使节由南仙公主带领,已经进入了辽国境内。”
耶律延禧冷哼道:“当年西夏屡次求亲,皇爷爷这才恩准,如今皇爷爷过世,李乾顺作为孙女婿怎么不亲自前来。”
辽国官员顿时低头不语,按照民间的习俗,李乾顺作为孙女婿的确应该亲自前来,而李乾顺作为西夏皇帝,自然不能无辜离开西夏数月。
其实如果是平时,西夏由耶律南音带领西夏使节吊唁并不失礼,而和大宋的隆重相比,西夏本就国小,再加上还有孙婿的关系,顿时引起了耶律延禧的不满。
很快,西夏和大宋两队使节前后到达辽国上京,名满天下的苏大学士顿时抢了所有人的风头。
得到赵煦授意的苏轼更是亲自为辽道宗耶律洪基写下祭文,其文采飞扬,更对辽道宗的功绩百般歌颂,让辽国上下颜面大增。
而另一旁信心满满前来的耶律南仙,看到这一幕顿时傻眼,她原本以为自己亲自前来已经是极大地重视了,却没有想到大宋竟然派出了苏轼苏大学士,更在大宋境内对辽道宗扬名。
对比之下,西夏却极为尴尬,她原本想要借此机会寻求辽国对西夏支援,也大受挫折,好在有识大体的辽国宰相萧兀纳为其圆场,这才获得一批援助,但是却和她之前的目标相差甚远。
范正没有想到道德绑架的邪方非但对辽国有效,竟然还有意外收获,若是让他知道辽国上京的事情,定然做梦都会笑醒。
然而范正很快笑不出来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邪方道德绑架的反噬。
“漠视人命!”
“刽子手!”
“当代白起!”
………………
当大理之战结束,众人感叹邪医范正斡腹之谋的邪方的同时,更是对其以人为蝗的邪方感到惊恐。
更别说在东路军的纵容下大理百姓死伤惨重,据不完全统计,足足有数十万之多。
如此恐怖的数字,一下子将邪医范正的形象毁于一旦,更让范正饱受指责。
“当初白起下令坑杀四十万降卒天下一片哗然,而今日死在邪医范正以人为蝗邪方下的大理百姓只多不少。”
不少卫道士怒气冲天道。
“那几十万大理人乃是西南夷和滇东三十六部杀的,并不关邪医范正的事情。”有人反驳道。
一个儒生冷哼道:“白起下令坑杀四十万降卒,难道就是白起自己挖的坑么?谁下的令,谁就要承担罪过。”
“可是邪医范正擅长医国之术,其邪方救下的百姓只多不少。”也百姓为邪医范正辩解道。
“医国之术!依我看是邪医范正更擅长的是灭国之术!”
“救人是救人,杀人是杀人,自古功不抵过,邪医范正救人再多,也挡不住其刽子手的事实。”
开封城内,一众老夫子怒声道。
很快,这种思潮在开封城悄然蔓延,不少人看向范正的眼神多了极为古怪。
一直以来,邪医范正的名声就不好,而如今更别说沾染了数十万条人命,更让文人盛行的大宋心中隔阂,对范正多了很多抵触。
更有不少年老固执的官员不停的上书,要求严惩范正,以安抚大理,都被赵煦一一驳回。
“道德绑架!”
范正闻讯苦笑不已,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成为自己邪方的受害者,他竟然也遭到了道德绑架。
大宋士大夫难道不知道自己的邪方乃是战争期间所用,难道不知道他带领东路军灭掉了大理,不!他们都知道。
然而他们却根本不在乎这些,他们只盯着范正以人为蝗的邪方害了多少人,同时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指责范正。
“相公莫要生气,相公为大宋尽心尽力,无论是官家还是百姓都看在眼里的。”李清照安慰道。
范正冷哼一声道:“道德绑架,尔等可知道此邪方可是出自于范某之手,范某既然创出此邪方,就能破解道德绑架!”
范正早已经查明,对其道德绑架大多是一些顽固的老夫子,这一次,他要让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