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头戴破草帽，浑身散发着馊味儿的老乞丐坐在当铺后门的墙根儿。

    只要有人经过，便一手伸出颤抖的碗乞讨，一手在身上搓丸子往嘴里扔。

    那邋遢的样子，让路人一见便捂着鼻子远远避开。

    老乞丐闻到从后门飘出的饭菜香，不由得直咽口水，低头苦笑连连。

    【没想到一时风头无两的黑虎帮老大，会沦落到街头乞讨。】

    再次混进城的姚元龙，黑虎帮那么大的动静，根本不用刻意打听便知。

    毕竟那么大的动静，即便是三岁小孩子也知道黑虎帮被灭。

    姚元龙暗恨一直没看穿傅彪的本质，竟敢参与机场爆炸案，害得一帮兄弟死伤无数。

    他手下的几个好兄弟一个都没能逃出，好好的一份家业从此被毁于一旦。

    姚元龙本想回黑虎帮取一些藏匿的金银，却发现那周围埋伏了眼线。

    他恨得牙痒之下，却不敢暴露身份，小飞因伤情恶化，还等着他买药回去救命。

    想来想去，竟然只有当铺的少东家可信任。

    他在郑城混了二十来年，竟然会无端地相信一个只见过一面的小子。

    …

    “丐爷爷，吃饭了。”

    小六提着一个小篮子出来，蹬蹬蹬地跑向老乞丐，奔跑时篮子里洒出的汤汁滴落在地，留下一串印迹。

    “臭小子，好好走路，菜汤都被你给洒了。

    菜汤菜汤可是菜的娘，味道全在里面，多可惜啊！”

    老乞丐吸溜着响亮的口水声，忙迎上前去接过小篮子，见里面只有半碗混饭和两个粗面馒头，眸光微暗。

    姚元龙掩下眸中的失望，珍惜地将两粗面馒头藏进怀中。

    端起半碗混饭一阵儿吸溜，那吸溜声隔着一条街都能听到。

    对面的一名便衣听得直摇头，无趣地换一个位置重新寻找新目标。

    脸蛋长了小肉的小六，忽闪的眼睛咕噜噜转。

    从小裤裆里掏出一个成人巴掌大的油纸包，往老乞丐的裤裆里塞。

    …

    “丐爷爷，吃完了就赶紧走吧！

    一会儿让掌柜的看见你还留在这里，该不高兴了，明天小六就没饭饭吃了。”

    姚元龙见此大喜过望，脏污的脸如蚯蚓般扭曲，眼眶也微微发红。

    他忙微侧身，拿碗的手挡在身侧，一把抢过小六手中的油纸包。

    一手伸进腋下搓泥，实则将纸包藏在早准备好的腋袋中。

    “臭小子，你的福气可真好，这是感谢你送饭的报酬。”

    姚元龙摊开手中的泥丸子给小六，那脸上全是促狭的笑容。

    “哼，你留着自己吃吧！”

    小六傲娇地拒绝，将碗收进小篮子提上蹦蹦跳跳快乐地进后门。

    “啪~”一声将门关上，他和哥哥要去小房间睡午觉了。

    少爷说了多吃多睡才能长高高，那样的话他和哥哥就可以给少爷当小厮了。

    …

    姚元龙满载而归，当他回到城外躲藏的破房揭开枯草，见小飞烧得满脸通红已处于迷糊中。

    经历过无数次街头打斗都不手抖的人，摸到弟弟那滚烫的身体，心都跟着颤抖。

    他拢了拢仅有的一床薄被子，将姚元飞裹紧，安慰道。

    “小飞快醒醒，大哥给你弄药回来了，吃了马上就能好。

    你知道我遇到谁了吗？

    郑城新近有名的纨绔子弟庄大少爷，那人表面上看没心没肺的，其实人可好了。

    讲义气、大方且有胆色，还长得俊。

    可惜就是个男人，要是女人的话哥给娶回来当媳妇儿。”

    姚元龙低声叨叨个不停，以此来转移内心的慌乱。

    兄弟俩从小相依为命，小飞是他唯一的亲人，两人挺过了无数风雨。

    可老天不给他们活路，丧家犬般无家可归，他却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

    还有救小飞的恩人，等事情平息后要找到人报恩。

    江湖人讲究的就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习惯了打打杀杀的日子，闲下来反而有些不习惯。

    姚元龙暗暗摇头，烧好小半碗开水，拿出一直藏在腑下的油纸包打开。

    分包好的小药包有六个，上面写着药名和用法，还有纱布、药棉、药粉。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小钱袋，当他打开一看时发现里面有十块大洋。

    姚元龙没想到东西准备得这么齐全，一时感动得嘴唇发抖。

    “菩萨，菩萨啊！”

    一向不信鬼神的姚元龙，热泪盈眶地念叨着，恨不得马上找到庄镜说声感谢。

    “大~哥，你~”

    姚元飞艰难地出声，嘴里像火烧一样烫，他感觉整个人都要燃起来了。

    “哎哎，小飞你醒了，大哥弄到药了这就给你端过来。”

    姚元龙喜形于色地分出药，端着已温热的开水过去喂药。

    姚元飞吃完药，裹着被子靠在草堆上，声音沙哑地道。

    “大哥，城里的药不好弄吧！”

    “大哥自然有办法，你就不用担心了，先吃点东西再睡。”

    姚元龙避而不答，该还的情他会自己去还，小飞就不必知道了。

    “大哥，我想听。”

    姚元飞见他从怀里摸出两压扁的粗面馒头，面部表情有些扭曲。

    “嘿嘿，等你伤好了再告诉你。

    我将馒头泡着，再来给你伤口换药。

    咱现在什么药都有，大哥办事你还不放心啊！”姚元龙心情极好地道。

    药和路费有了，等小飞伤好些就可以一起离开郑城。

    先到外面去避避风头，等过一段时间再回来重振黑虎帮。

    …

    “对，大哥最厉害。”

    姚元飞看着几天便消瘦了许多的大哥有些难过，都是他拖累了大哥。

    “那是必须的，别忘了你也是我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

    等你成家以后，大哥给你们带娃，保证带得好好的。”姚元龙自夸道。

    兄弟俩平时都有太多的事要忙，像这样安静的相处是越来越少。

    他不禁有些怀念小时候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那时的兄弟俩每天都很穷开心。

    有时得了半个馒头，都要开心好久，兄弟俩互相推让着都舍不得吃。

    可后来，有钱有势后快乐却越来越少，连安静地坐在一起吃饭的次数都不多。

    姚元龙不明白为什么，却不影响他手上的动作。

    他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小飞能赶紧好起来，此地离郑城太近，很容易暴露他们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