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深夜。
呜呜呜~呜呜呜~
窗外冷风呼啸,吹的窗户和屋门,发出“咣当~咣当~”的响声,听的人心里直冒凉气。
“睡觉吧,明天还要去市里拉古董去呢,老癫从燕京运来的古董,也要到了。”
熄灯后,屋内一片黑暗。
大肥猫卧在许大海和王秀秀之间的被子缝隙里,粗壮的呼噜声响起。
许大海和王秀秀,以及三个孩子,也很快睡去。
隔天早晨。
吃过早饭后,许大海骑着摩托车去了乡里,来到孙广才家的时候,后者正端着粥碗,溜着边儿转着圈儿的喝粥。
“吸溜吸溜~“
“稍等一会儿啊,等我吃完饭咱就出发。“
“嗯呐。“
许大海一屁股坐在炕上,冲着饭桌上另一个汉子点点头,他只知道汉子姓刘,也是孙广才手下车队中的一名驾驶员,其他并不熟悉。
“我看你院外那么多砖垛,是打算盖新房啊?“
“嗯呐,我这房太破了,也该翻盖翻盖了。“
孙广才夹一条小咸菜吃着,再喝一口粥:
“况且,不盖房也攒不下啥钱,吃吃喝喝的就花完了,要是盖上房,还能落下一处房子。“
吃完饭后。
许大海坐在孙广才卡车副驾,后者开车打头阵,老刘开着另一辆车跟在后边。
一前一后。
快速往市里驶去。
一路上,有不少拖拉机拉着粮食,松子,木头,煤炭,西瓜,甘蔗以及其他杂物,在路上跑。
轮子转动,尘土飞扬,颇为热闹。
随着拖拉机的增多,开着拖拉机跑短途运输,或者是赶大集做小买卖的人,是越来越多了。
车上。
孙广才边掌握方向盘,边笑道:
“任何行业都没办法长盛不衰啊,前几年跑运输多挣钱啊,今年开始,活儿不太好干了。
啧啧~外贸行业现在咋样,要不我跟你干得了呗。“
“外贸行业也还行,你要想来也行,去大连吧,那边儿干外贸的可多了,码头全是货船。“
许大海并没有说假话。
与西方发达国家相比,华夏无论是人工,还是原料费用,都太便宜了。
一些外国商人进口来自华夏的东西,在他们本国销售,直接大赚特赚。
孙广才瞬间大笑,边开车边和许大海聊起外贸行业的一些趣事儿,语言问题,和外贸行业的一些大坑。
等来到市里后,已经将近中午。
找了一家馆子吃完饭后,边喝啤酒,边唠闲嗑儿消磨时间,等到下午两点多去了车站。
“今天的天气是真热啊。“
“嗯呐,这些车皮都是等着运啥的?“
老刘直接脱了背心,露出健硕的上身,又掏出一盒烟来分给许大海和孙广才。
“抽烟啊。“
“运木头的呗,松木原木,还有松木板子啥的,听说最近俩月,松木的价钱又涨了不少。“
几人抽着烟,站在黑灰色的破旧厂房阴凉中休息,等待。
周围偶尔走过一些蓬头垢面,拖着破烂麻袋的人,目光很警惕,不时打量许大海三人。
孙广才丝毫不在意,大剌剌的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油田吃油田,这些家伙就是靠火车站吃火车站。
甭管运的啥玩意儿,能卸就卸,能扒就扒,爷们儿,我说的对不?“
说完话,他还笑着朝一个主动走过的汉子询问。
汉子卷着裤腿,及拉着破鞋,瞬间也笑了,主动走过来:
“大家伙儿都是苦出身,就是想吃口饱饭呗,这有啥错嘛,大哥,给根儿烟抽呗?“
孙广才抬了一下下巴,老刘会意,便打开烟盒递烟。
“大庆?好烟啊。“
汉子很高兴,从兜里摸出半盒火柴,点燃后吧嗒吧嗒抽起来。
火车经常晚点儿,这次也不例外,几人边等车边和汉子唠闲嗑儿。
得了好烟,汉子的谈性也浓了起来,许大海几人问他啥事儿,他也乐意说,语气里还透着显摆的意思。
按他的说法——吃铁路饭的,确实危险,但收入确实高,有的扒一两个小时的货,就能挣三四千块钱!
“真的有那么多?“
许大海笑着问了一句,他也不是初入社会的小白,不会轻易相信别人的话。
当然,没损害自己利益的情况下,即便他不认可,也不会和别人争论太多。
“那可不!哎呀~不过挣得多花的也多,打牌,喝酒,找娘们儿……没几天就花完了。“
“这附近有娘们儿?“老刘眼睛一亮。
孙广才也跟着帮腔,话题瞬间变歪。
一个个聊的可起劲儿了,老刘摸摸自己的兜儿,当即就要去整一下子。美其名曰——去看看。
整的许大海都无语了。
最后还是孙广才拦住了他:“还是算了吧,火车随时都可能来,正事儿要紧。“
许大海则是继续和汉子聊他们这行,按后者的说法,大家都是贱命一条,及时行乐,干架是家常便饭,被抓更是毫不在乎。
从火车上跳下来时,摔死摔伤更是常事儿——摔死倒还好,摔伤的话——有的能挺过来,有的哀嚎几天,便咽气了。
“呜~“
火车鸣笛声传来,悠扬飘荡。
……
等许大海几人装完货,把一条条绳子都绑结实了,他们三人,以及两个押货的半大小子也上了车。
嗤嗤嗤~
两辆卡车启动,缓缓倒车。
许大海坐在副驾驶上,朝外看去,已经不见了刚才汉子的身影,只有路边的枯黄野草,在萧瑟秋风中摇摆。
两辆卡车在路上跑起来。
夕阳的灿灿红光洒落,把车身染成淡金色。
行到半路,路过一个乡镇的时候,还看到很多牛车,手扶拖拉机,小四轮儿等等拉着粮食聚在一起,一眼望不到头,场面相当壮观——原来是在交公粮。
“堵路了啊。“
孙广才停车开门,下车后递上一根烟,很快打听清楚该怎么绕路。
啪嗒~
上车后关门,倒回去在一个路口往右拐,老刘开着另一辆卡车跟上。
等回到许家屯时,已经快六点了,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即将消失在天边。
老爹许厚田等在屯口,皱着眉头,啪嗒啪嗒~的抽旱烟,远远的看到卡车后,才松了一口气。
晚上。
在老妈这院儿炖的猪肉,老爹许厚田,许大海,孙广才,老刘,以及两个半大孩子,一起吃的饭。
“来,走一个!“
“干!“
边吃边唠,轻松自在,一顿饭吃到了夜里八点多,之后老妈端来今年的松子,榛子啥的。
窗外冷风阵阵,杂物哗啦啦作响,担心半夜下雨,她便喊老爹去院子里盖苞米,不过老爹已经脸庞通红,喝的五迷三道的,几欲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