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阳公主一个人在冷风中吹了大半夜,她完全想象不到皇帝会这样待她。
她是先帝唯一的嫡公主,太后待她向来宠溺到了骨子里,皇帝作为太后的养子,可凤阳公主从来都没拿皇帝放在眼中。
她曾听母后与人说起过,皇帝出身卑微,不过就是她母后手中的棋子罢了。
皇帝待她素来宽厚,她更加轻视皇帝。
尤其在太后有意将她和驸马的孩子过继给皇帝之后,凤阳公主更加觉得这个皇兄不过是个摆设。
可就是这个摆设皇兄竟让人将她的驸马给关到了大牢里,如今又对她视而不见。
岂有此理!
凤阳公主哭哭啼啼的去找了太后,太后脸色也不太好,这其中既有对皇帝的恼怒,也有对驸马的强烈不满。
能被人抓住这样大的把柄,这个驸马也真是可以不要了。
她可以容忍驸马人格的污点,却不能容忍驸马不聪明。
驸马如今的行为,就是不聪明。
太后说:“既是驸马惹出来的事,你在这里着急有什么用,他自己不检点,做了皇家的女婿还敢招惹旁的女人,就活该有这样的下场。”
风阳公主都惊了,“母后怎么能这么说呢,驸马不是那样的人,一定是姜意陷害他。”
“他是儿臣的夫婿,是儿臣两个孩子的父亲,儿臣怎么能不管他,驸马怎么能受得了那样的苦呢?”
她越说越伤心,“都怪宸妃,儿臣第一次见她,就觉她不是个好人。”
“母后,你想想办法。”
太后叹了一声气,凤阳公主不知驸马之前另有妻室的事情,她却是知道的。
眼下她见自己娇宠着长大的女儿对这样一个男人死心塌地,心中可谓是十分复杂的。
这个女儿在她的护佑下长大,心性可以说是十分单纯了,她不知人心险恶。
太后又道:“别说他如今还没什么事呢,就是他死了,也碍不着你什么事,你依旧是大魏最尊贵的长公主殿下,有哀家的扶持,你的儿子照样可以成为太子,乃至成为皇帝。”
“驸马在那里,就是个摆设,用来让她生下继承人的摆设而已。”
“他若哄得你高兴了,你便多宠宠,他若做了蠢事,便也该给他一点颜色瞧瞧。”
经历先帝薄情寡义的太后,对男女之情自是觉得看透了,她也不想让自己的女儿成为一个没了男人就不能活的蠢货。
风阳公主诧异道:“母后这话是什么意思,儿臣和驸马是真心相爱的,怎么能用宠不宠的来对待。”
她不明白她母后为何忽然要同她说这样一番话。
太后复道:“若哀家说,他和那姜意不仅仅是关系匪浅,甚至他在娶你之前就娶了那姜意,你又要如何说?”
“哀家的傻凤阳,他骗了你啊。”
“不可能。”凤阳公主言之凿凿说:“驸马之前都同您说过了,他只是让姜意过去帮他照顾父母双亲,外人误会也就算了,您怎么也能误会呢?”
太后说:“这事哀家也是查过的。”
凤阳公主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她也知太后这般说了,十有八九就是这样。
她略有些惊喜的说道:“这只能说明,驸马太爱儿臣了,驸马为了儿臣,竟不惜撒谎。”
“儿臣从前总感觉不到驸马对儿臣的真心,如今听母后这般说来,心却是落在了实处。”
太后:“......”
“您不知道,当初儿臣追他,费了好些功夫,他明知道儿臣的身份,却对儿臣疏远,可见着他完全不是一个看重权势的人,这样的人对儿臣撒谎定然不是因为权势,只是因为儿臣这个人。”
“驸马原来竟这般爱我。”
这下沉默的人变成了太后。
太后说:“你喜欢就好。”
“儿臣不管,您得让皇兄将驸马现在就给放出来。”
眼下天还未亮,太后有些为难。
“方才儿臣去找皇兄,他明明知道,却将儿臣晾在外面,儿臣若因此生病了,便全怪他。”
“母后,皇兄是越来越不将儿臣放在眼中了,他这样分明是对您的挑衅。”
再联想到之前皇帝一言不发就从京城去到了江西,太后心中也有不安。
于是太后说:“让人将皇帝给唤过来。”
这个时候已经不早了,再有半个时辰,皇帝就要去上早朝了。
结束了一天的耕耘,对于太后的召唤,皇帝早有准备。
他刻意去的迟了一些,皇帝与太后请过安之后,看到凤阳公主,也十分惊讶道:“凤阳怎的过来了?”
“凤阳方才还去找过你,怎的,皇上竟是不知道不成?”
皇帝道:“不知道啊,朕也没听底下人进来传话。”
“哦对了,朕倒是隐隐约约听到外头有些声音,还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奴才胡乱嚷嚷,惹得宸妃差一点被人惊醒,原来竟是皇妹不成,这真是个误会了。”
凤阳公主道:“皇兄说我是胡乱嚷嚷的奴才?”
皇帝笑道:“凤阳怎会这样觉得呢,你和奴才怎么能一样。”
“不说这些了,母后寻朕一定是有要紧的事情吧?”他一脸诚恳的问道。
太后也知道,皇帝到底是和从前不同了,如今的皇帝不是刚刚登基时一无所有的皇帝,他翅膀硬了,她都有些拿捏不住,太后脸色也不太好看,“听说皇上将驸马给抓了?”
皇帝道:“已经放了,想来如今驸马已经回到了公主府中,凤阳一回到家里,便能看到驸马了。”
他若应是,太后还能与皇帝掰扯掰扯这件事情。
可偏偏皇帝这般说了,太后就不好再说旁的。
如此,驸马意图对宫妃用强这件事情,便算是定了性。
偏偏凤阳公主看不懂这些,她只听说驸马被放了回去,立即便焦急的说道:“儿臣回去瞧瞧驸马。”
皇帝也道:“眼下也到了上朝的时候了,儿臣便不久留了。”
太后吃了一个闷亏,面色阴沉的看着皇帝离开。
即便如此,皇帝还是迟了一些。
他素来都是极勤勉的,头一回迟了,朝臣们也不会抓着这一点不放。
但下了早朝,便难免有人私下里议论。
有人说:“皇上近来新册封了个宸妃,会不会是因为这个......
”
“若是这样,便也算是好事,皇上从前太过不近女色了一些,偏偏他和皇后的感情又很淡,以至于如今宫中都还未有一个皇嗣出生。”
不晓得内情的人如此感慨道。
周围大臣的神色都有些晦涩莫深。
但同时也有人受了皇帝的授意道:“微臣倒是听说,好似是因为太后和凤阳公主的事情,之前驸马欲对宸妃无礼,被皇上给装了个正着,驸马给抓了起来,太后偏帮驸马,强逼着皇上将驸马给放了出来。”
“话说回来,天家威严,不容冒犯,太后到底只是皇上的养母,真正遇到事了,竟不顾皇家的颜面,也要偏帮自己的女婿,想来也真是让人寒心。”
众人闻言都很惊讶。
他们说这些话的时候,荣国公就在一旁从头听到了尾,之后便直接进宫将此事与太后说了。
太后之前被皇帝给摆了一道,心情已经非常不美妙了,如今又听闻皇帝给她来了这一招,险些都要被气晕过去了。
在此之后,太后对皇帝有疑心,但大体还是觉得皇帝只是命好,肃王对她深恶痛绝, 这才便宜了皇帝。
如今她才深觉,她养大的是一头表面憨厚的狼崽子。
“好,好,他真是好样的。”太后说:“这人不能久留了。”
她需要的是一个听话的儿子,而不是一个有着反骨的皇帝,“等过了哀家的寿辰,便让人将皇帝不能人道的消息给传扬出去,尽快让他过继嗣子吧。”
荣国公不太认同道:“姐姐是想便宜了外人?”
“自然不是的,凤阳是先帝与哀家的嫡女,她的血脉是最最纯正的。”
“可她是公主,是外嫁女,只怕朝臣们不会同意。”
太后说:“是朝臣们不太同意,还是你不太同意?”
“而且阿钰如今还未娶妻,更遑论有儿子了,再等一两年,天知道皇上话会做出些什么事情,不能再等了。”
“阿弟,若我们再等下去,才是当真便宜了外人。”
荣国公最后同意了太后的提议,他们都在等着太后寿辰的到来。
凤阳公主也是。
凤阳公主那天清晨回到公主府中,看到的就是满身伤痕,被打掉了两根肋骨的徐佑齐。
凤阳公主气疯了,她的驸马,自己都舍不得打,皇帝竟然敢将人打成这样。
一切都怪姜意,这个女人就是个祸水。
她暗暗发誓,一定要想办法除去姜意。
姜意不是说她的驸马强迫于她吗,那她就让世人都知道,姜意是个不守妇道的贱女人。
而这一日里如期而至。
太后寿辰是由皇后一手操办的,皇后虽然生性冷淡,也不爱理会这些俗事,但她身边有赵家精心培养的嬷嬷替她出面,安排好所有的一切。
只是前一晚的时候,赵皇后突感风寒,怕过了病气给太后,便不好出面。
皇帝便将姜意唤至自己身边,宫里的妃嫔拢共不过皇后和宸妃,他这样做并没什么毛病。
席间皇帝小声对姜意说:“太后安排了人,一会儿会引你过去,你不用防备,跟着过去就是,朕也会稍后过去。”
姜意点头。
她又问:“您怎么知道的一清二楚?”
皇帝便指了指太后一旁奉茶的老嬷嬷道:“瞧见了没,她是朕的人。”
姜意抬眸,惊讶中含着佩服。
她虽只见过太后一面,但也知这嬷嬷是极得太后信任的。
皇帝想将这样一个人收为己用,原本是很困难的。
但偏偏皇帝做到了。
她从前觉得徐佑齐是很聪慧的一个人,但如今她觉得似皇帝这样在所有人都不注意的时候积蓄力量,却又能沉得住气的人才是真聪慧。
他们真的没有一个是皇帝的对手。
她也何其有幸,选对了人。
“先前的时候,臣妾还是有些怕的,但皇上真的是很能给人安全感,我看着您,便什么都不怕了。”
皇帝摸摸姜意的头说:“朕带你躺赢。”
他给她剥了一只虾,递到她的跟前。
二人旁若无人的互动,惹得太后一声冷笑。
不知道的人,还当皇帝当真对姜意感兴趣呢,可谁又知道,皇帝根本就不行呢?
太后又觉得不安,她总觉得皇帝在憋着什么坏呢。
皇帝将事情做得这般绝,总不会没有后招,莫不是他想让姜意跟旁人生个孩子?
不论如何,这都是不成的。
太后同奉茶宫女使了个眼色,奉茶宫女便上前给姜意斟茶,佯装不经意的将茶水倒到了姜意的身上,姜意也顺气自然的下去换衣。
太后见状松了一口气,凤阳公主也露出得意的表情。
奉茶宫女领着姜意去到换衣裳的地方,进去之后,便将姜意给打晕。
姜意顺势晕倒。
宫女又将姜意放到了榻上,这才出去。
姜意睁开眼睛。
没一会儿,皇帝就进来了,他还带来了晕倒的凤阳公主。
姜意看着被他放到榻上的凤阳公主,顿时也明白了过来。
但她也没说什么,跟着皇帝一同从后头出去。
皇帝又去了今日宫宴所在的玉芙宫中,他还十分纳闷的让宫人去寻了一下姜意。
没过一会儿,便忽然有个李小姐从外头走来,她来到了太后的面前,说道:“臣女方才见到宸妃和一个男人极是亲近的走到了一处,不知......不知是不是臣女看错了。”
太后忙看向皇帝道:“不可能,一定是你看错了。”
赵家已出嫁的二姑娘,如今是曲凌候夫人的崔赵氏就道:“有什么不可能的,臣妇听闻她原本出身就不太清白,之前还和肃王不清不楚,这样的人做出什么样的事情都不足为怪。”
“崔夫人慎言。”皇帝冷冷的看向她,“肃王是朕的胞兄,他刚刚去世,你便编排出如此言论,宸妃更是朕的妃嫔, 你如此这般说来,可是不将朕,不将皇家放在眼中?”
崔赵氏不说话了。
皇帝这才看向太后,“朕是相信宸妃的,但既然李小姐有此言论,无论是不是误会,都得去走一遭,皇家声誉容不得一丝一毫的玷污。”
太后道:“这倒是。”
一行人在李小姐的指引下来到了这边,然而宫殿里的情况却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两个肥头大耳的男人将一个娇小的女子夹在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