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六帮凶

    八十三狂热（上）

    “我们派人盯着她行踪的事……涂思遥跟你提到过？”

    行政楼主礼堂负一层重新翻修扯线的中控室半敞着门板，电路机箱混杂着排风管道沉闷运行的响动从耳朵边轰隆隆地攀上头顶。

    江陌搭手压住肖乐天的肩膀，扬起下颏往二手拼接，颜色斑驳不一的墙面显示屏上一点，示意他留心着涂思遥疑似失踪时间段，临靠在财经大学小树林那一侧小东门的人员行迹，撤回视线时余光不经意地掠过正对着礼堂大厅正门的那颗监控摄像头上的画面，敛着眉头往那一撮照比方才显然壮大推搡得没了秩序的粉丝学生身上多看了一眼，转头看向了有些忧心地紧盯着监控大屏的付洋，嘶声吸了口凉气。

    “涂思遥在失去联系和行踪之前，电话里跟你都说什么了？”

    “刚开始其实真的没说什么……遥遥跟我们导员的情况刚才你们也见到了，说一句穿小鞋那都算好的……所以自打那个官司的事儿汪秦拍马屁打听得知之后，请假离校，或者是有什么需要报备的情况，她一般都会跟我说一声的。而且何东是班长，万一学校这边临时有什么事情有什么问题，我们两个也好商量。”

    付洋实在心绪不宁，眼神也随着调取浏览的监控回放上下左右的飘忽不定，话说半道抿着嘴唇压了口气，抬手使劲儿搓了搓红通通的眼睛，“……今天学校这边办活动，她请假那会儿还挺过意不去的，也就随便闲聊了几句，她就……有点没头没尾地跟我提了一嘴有警察在盯着她行踪的事情——”

    付洋耷下眼皮忽地一顿，像是这会儿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涂思遥那通貌似随意闲聊的电话里似乎压抑流淌着丝丝缕缕诡异又悲伤的情绪，“我当时问她，怎么不在出租屋多休息几天，她说有警察一直蹲在她家附近……她就始终琢磨不懂，为什么不管是宋之温那些人，还是警察……都要像防着什么十恶不赦的人一样，死死地盯得她透不过气——她回学校也是因为这个，毕竟学校相对来说安全些，警察也不至于非要死蹲在离她不超过二百米远的距离。我当时还劝她来着，再怎么说她也是凶杀案的目击证人，有警察在旁边保护，总要好过胆战心惊得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凶手找上门谋财害命……”

    “涂思遥想脱离警方控制？”江陌眉头一紧，“她还说什么了？”

    “应该……不算是想……她就是最近情绪不好，又有人一直盯着她太憋屈——她真的就是想松口气，没别的意思。”付洋听见江陌的反声质问用力地吞咽了一下，恍然意识到自己原原本本的复述似乎极易产生歧义，紧忙找补了两句，可话到嘴边又不服气，嗓子眼儿里咕哝了一声，朝着江陌的方向掀了下眼皮：“你们这个态度，不摆明了就是把她当成可疑人员，擎等着拿她钓鱼，也怨不得她被盯得烦心……”

    “你们这些孩子不就是不知道好赖吗？”

    扒着电脑监控听了半晌的肖乐天实在是沉不住气，梗着脖子就回头顶了几句：“那是杀人犯！我们这好声好气的还以为是跟你们过家家呢？隐瞒线索证据不配合警方调查的事儿没追究到头都是考虑你们还是学生，履历上不该为一个杀人犯平白无故地涂抹一笔——”

    “我知道……但是……”付洋一哽，别扭地叹了口气，“我就站在遥遥的角度说两句都不行……反正她确实是有心离你们远一点儿，但是临时离校也应该是真的有事……我有她家里那边的电话，老太太确实是最近身体不太好，今天找不到人的时候就把电话打到她家里，还是邻居帮忙接的。我先还问她需不需要挪点儿钱，万一去医院最起码兜里有钱心里有底。她没答应，只是跟我说走得急，出租屋那边儿有存折和存单忘了拿，要是有什么需要的话，让我去帮她邮……寄——”

    付洋眨了眨眼，猛一扑腾着掏出口袋里的手机，翻出那则挂断电话之后隔了半个钟头不到就蹦到她手机上的消息，手腕难以置信地抖个不停，颤颤巍巍地递到了江陌跟前，捂着嘴忍住了喉咙里带着哭腔的嗓音，“江警官……我……当时收到消息，我还以为遥遥只是让我帮她整理出租屋的贵重物品……那会儿我陪何东在礼堂这边忙布置准备来着，大概扫了一眼也没多想……但是这会儿看怎么感觉……像交代后事——”

    “先别急着哭。涂思遥在给你的消息里提到说看两天之后能不能回盛安——两天之后是有什么事吗？”

    江陌蹙着眉心接过付洋递过来的消息，转身又抠出口袋里振动个没完的手机，扬手把前去宿舍附近确认涂思遥疑似失踪行迹的周宥来电递到肖乐天的耳朵边去，耷下视线一米三行地捋了捋涂思遥这近乎遗书一般大幅长篇的消息，眼尖地拎捡出这么一个不像是随口提及的时间节点，沉声反问的话音将一落地，走廊里就“啪嗒啪嗒”地跑过两串脚步声响，合着一阵踏在头顶上方的躁动，窸窸窣窣地钻进江陌的耳朵里。

    “两天后……好像是之前遥遥去出版社跟柴卿协商和解的时候，跟宋之温约好，她澄清，遥遥撤诉的日子——”

    付洋使劲儿眨了下眼睛，蓦地抖了一个激灵。她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江陌，唾沫咽得嗓子里干巴巴地发紧，没等话接前言，余光便见一道矮小稚幼的身影从半敞门板外头的走廊叽里咕噜地飞奔而过又快速折返，然后悄默声地扒住中控室的铁门，含情脉脉地紧盯着江陌的侧脸，抿着嘴唇忍了半晌才勉强没喊叫出声音。

    “周宥电话说跟宿管阿姨和室友都确认过了，涂思遥可能昨天晚上封寝之前就没回到过宿舍里，应该就是想着学校人多方便转移注意趁机溜出监管范围去——”

    肖乐天接过电话猛地一蹬转椅，扬起脑袋先循着他师姐竖起食指嘘声示意的视线眺见了乖巧扒门的周南一，友好挥手正准备起身递颗糖块过去，压在头顶上方的哄闹声就猝然一厉，几声尖叫骤然刺中了在场所有人的神经。

    江陌登时抬头，了见监控画面里已经乱作一团的人群，头皮蓦地一紧，捞起周南一往付洋怀里一扔，转身就冲了出去。

    “乐天儿走一趟！楼上闹腾得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