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兄们有心了,我在东京和郓州也时常想念你们这帮老部下!”
邹润拍了拍齐大牛的肩膀,对这个朴实勇猛的汉子表示了充分的肯定。
继而又问道:“山寨变化很大么?我这三个月以来四处奔波,和叔叔少通音信,只知眼下山寨人马上千,十分兴旺,却不知细情,你可说与我听。”
齐大牛受宠若惊,但是想了想后还是卖起了关子。
他伸手挠了挠头,笑呵呵地道:“俺先不说,待会须见寨主吃一惊才好。”
此话一出,周围的一干喽啰也都发出了善意的哄笑,行进中的队伍气氛十分热烈。
“好你个齐大牛,三个月不见,居然都敢在本寨主面前耍滑头了,待会回山,若未见到甚么教我吃惊,少不得要让叔叔打你板子了。”邹润颇有些无奈地指着齐大牛笑骂道。
“嘿嘿!”齐大牛狡黠一笑,表示自己有恃无恐,“寨主恁老回山,是大喜的事,二头领高兴地赏俺们都来不及,如何会打俺的板子,寨主须吓不倒俺。”
众人说说闹闹,脚下不停,半柱香后,邹润终于抵达山腰间登云寨的关卡前。
当真是模样大变!
原来登云寨只有九十多号人的时候,这道山前关卡穷尽全寨之力,也不过就是垒了一道两米来高的石头墙。由于力有不逮,墙体的做工极其粗糙,许多石头没来得及打磨就直接用上,导致相互之间缝隙极大,最夸张的地方甚至能塞进去一个人的拳头。
这样的寨墙防御能力自不必说,只能说是比没有强。
可现如今,呈现在邹润眼前的,是一道依山而建,长达二十多米,高达三米的木石结构的规整寨墙。
墙面通体由方正的青石所筑,前后还楔进去不少粗壮的巨木加强强度,石块与石块之间的缝隙也都用稻草和泥浆与糯米水调制的粘合剂抹得密不透风。寨墙上有人行步道,有一米来高的胸墙,两侧还各竖起了一栋箭楼。
此时箭楼上负责警戒的瞭望手远远便看到了邹润一行,立即敲锣打鼓示警,笨重的寨门随即被紧急关闭,一队队步卒快步跑上寨墙,手持兵器,进入战斗状态,如临大敌。
这架势顿时让齐大牛的脸色黑了下来,顾不得身边站着寨主,当即咒骂道:
“好你个陈宣!我早早地使人上山通报寨主回山,让这厮好预备迎接,不曾想这厮不仅不安排锣鼓喜乐,反倒关起寨门来!”齐大牛越说越气,最后将袖子一撸就要上前。
“寨主稍候,且看俺上去大骂这厮一顿!须教他知道甚么是体统!”
“慢着”,邹润脸色颇有不悦,但还是伸手拦住了暴躁的齐大牛,说道:
“等等再说,关卡上有人下来了。”
只见防备森严的关卡上,晃晃悠悠地放下一只硕大的竹制吊篮,吊篮缓慢坠地,一个年青的人影笨拙地从里边爬了出来,随即一路小跑,赶到邹润的面前。
来人正是陈宣。
见到了邹润本人的陈宣二话不说,当即就跪倒在地。
咚!咚!咚!
上来就磕了三个响头。
“陈宣来迟,请寨主责罚!”陈宣抬起头,看着相别数月的寨主出现在面前,激动得不能自己,用颤抖的语调补充道:
“二当家带杨、邓二位头领下山,去和小尉迟孙新母大虫顾大嫂商议大事,临行前传令二阮守岛,山寨戒严。陈宣受此大任,不敢有分毫疏忽,虽是有齐大牛兄弟事先传话,但陈宣未见寨主本人不敢擅开寨门,故此有失远迎。”
邹润闻言扶起陈宣,看着他布满血丝的双眼和激动颤抖的模样,不由得感慨万千。
“三月未见,你竟成长如此快速,已堪受临时执掌山寨之任,我当初果然没有看错人。”
听到寨主并未有半分责怪之语,反而大加赞赏,陈宣心中感激之情更甚,他连忙用衣袖拭去眼泪,侧开身子,恭敬地请邹润入寨歇息。
可邹润将手一摆,示意不必如此。
“呼……罢了,既然事态紧急,我当快速下山去寻叔叔商议大事,山寨由你把守我放心。我身后几名伴当都是从梁山一路相随左右的好汉子,长途跋涉,疲惫劳顿,且让他们入寨歇息。”
拒绝陈宣好意后,邹润安排几名伴当留下修整,他自己则重新紧了紧斗篷,再度翻身上马,调整了一个舒适些的坐姿,勒住缰绳,打起精神对齐大牛说道:
“会骑马么?点上几个精干的人,随我下山!”
“诶!”见寨主亲自点将,齐大牛激动地答应,又在陈宣身边耳语几句。
陈宣连连点头,随即跑到关卡下大声吩咐。
不多时,伴随着一连串刺耳的吱吱呀呀声响起,厚重的寨门打开了一条仅有一人宽的缝隙。
几个骑着快马的汉子如风一般从这条狭窄的缝隙打马呼啸而出,一人一马,毫不滞塞,骑术之精湛可见一般。
齐大牛连忙迎上,稍作交谈后,取过一匹空马,利索地翻身坐好,随即对邹润颔首示意。
邹润满意的点点头,将手一招。
“兄弟们!随本寨主下山!”
山下朔风再起,偌大如盏的马蹄印踏在冻得结结实实的土地上,不时带起些许残雪和土块,溅射在官道两旁,引得道上行人客商纷纷躲避,侧身让路。
邹润一行马速飞快,在官道上缀连成一道直线。
若是寻常时分,他自然不会如此张扬,但如今他的心情就像这马速一般,很是急切。
一路撒泼打趣,欢呼雀跃的齐大牛等人自不会知道,他们寨主平静且带着笑容的面庞下,内心却早已汹涌澎湃,波浪滔天。
事已急矣!
邹润清楚的认识到,如果眼下解珍解宝之事处理不当,登云山的和平发展历程立刻就会被打断,既定的发展道路会被迫强制改道,和朝廷刀兵相见的日子即将提前到来。
可问题是眼下登云山的力量实在是太过弱小,根本无法直面大宋强大的军事实力。
邹润的身体随着奔跑的马匹起伏不断,在这段赶路的空隙,他尝试将已掌握的情报进行再次分析,大脑在寒风中飞速运转,竭尽全力地思索着破局之策。
孔目王正和毛太公自然不会是幕后黑手,他们背后站着的是登州知州王师中,这群人将双解下狱的根本目的,一是为了以敲打孙立来告诫各路私盐势力要乖乖听话,二是想一口吃掉孙新顾大嫂背后来路不明的大量低价私盐。
第一条比较容易做到,无非是孙立低头,老老实实的回去带兵,不再插手私盐份额。
可第二条涉及到登云山的晒盐场,这可是当前登云山赖以为根本的秘密,决不能轻易暴露。
反复琢磨着这两条,邹润隐约间咂摸出了一丝异样的味道,忽然福至心灵,他突然意识到这反倒是个难得的机会!
只要隐瞒盐场的真实产量,每个月拿出一定份额的私盐产出来喂饱这帮家伙,那样既可以解救解珍解宝,又能扩大私盐销路,危机之中其实也蕴含着巨大的发展机遇!
新的发现让邹润激动不已,心头笼罩的阴霾顿时散去,他哈哈大笑,狠狠挥舞起马鞭,啪的一下抽在了马臀上。
座下马匹吃痛,速度顿时再上一个台阶,齐大牛等人察觉到自家寨主提速,也纷纷打马跟上。
不远处一座城池的远影已经渐渐显露,邹润此行的目的地就在这座城池的东南方十里牌处。
叔叔!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