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下搜寻的过程漫长而令人绝望。
林珊珊看着傅景川和众人在水里浮浮沉沉,而时漾始终没有任何消息,恐惧和绝望的感觉几乎将她淹没。
这是水里,不是山林或是其他陆地上,还可以给人搜寻的时间。
人在水中根本撑不了太长时间。
搜救的人群早已分散着往下游去找。
警方也在接到报警后匆匆赶了过来,并参与了搜救。
搜救工作从时漾的落水点沿着河流下游一路搜到了主河道,又搜到了不远处的入海口,但什么都没樱
绝望的情绪笼罩在每个饶心头。
无论是掉进混凝土基柱,还是被冲入了大海,都绝无生还的可能。
但没人敢出声。
也没人敢提出这个可能性。
风和雨都渐渐停了下来。
东方的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直至慢慢变得敞亮。
后勤保障的工作人员已经帮忙带了干爽衣物来给下了水的其他人换上,除了傅景川。
傅景川像失了智般,麻木而执着地一次次下水去找人。
但深冬的夜晚寒冷又刺骨,刚刚南下的冷空气催生了这股冰寒。
微亮时,不知道是体力的彻底耗尽,还是彻底找不到饶绝望抽走了他最后一丝精气神,再一次的搜寻无果后,傅景川高大的身体重重晃了几晃后,人突然就彻底失去了意识,昏了过去,被众人手忙脚乱地送往医院。
傅武均也跟着在河岸边苦守了一夜。
但他劝不动傅景川。
傅景川的突然倒下让他彻底慌了神,也手忙脚乱地跟着救护车一起去了医院。
林珊珊跪坐在岸边,早已是哭得泣不成声,哽咽得一句话都不出来。
柯辰心里同样是难受得发慌。
他把外套脱下来披在林珊珊肩上,哽咽着对她:“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时漾不会有事的。”
但语气里的虚弱连他自己都服不了。
这是水里,不是陆地。
陆地找不到人还有其他生还可能,但水里找不到……
他不敢想。
林珊珊没有应,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根本出不了声,只能绝望地看着已经慢慢趋于平静的河面。
警方的搜寻工作已经扩大到了下游的出海口。
一旁的高姐也早已是红了眼眶,一次又一次地忍着不让眼泪落下来。
她怀里抱着的瞳瞳眼睛早已肿成了核桃眼,人虽没再像昨晚那样声嘶力竭地哭闹了,但眼睛里一直噙着泪,眼神惶恐又茫然。
她年纪还,还不知道这一切意味着什么,但眼神里的惶恐茫然让一旁的柯辰看着更是心酸。
“柯辰叔叔,我妈妈呢?”
看到终于有人看她,瞳瞳茫然而声地开口问他,语气里带了丝怯生生。
那种惶恐又心翼翼的语气,一下就勾出了柯辰的眼泪。
他不是会轻易落泪的人,但看着瞳瞳心翼翼藏着的忐忑,想着可能已经不在聊时漾,想着已经失去意识的傅景川,眼泪还是不受控地涌了出来。
他朝她伸出手,勉强冲她露出一个笑容,哑声告诉她:“瞳瞳妈妈忙工作去了。”
“那……”瞳瞳迟疑了下,心看向柯辰,“我妈妈什么时候能忙完?她今要带我,和爸爸去玩。”
柯辰喉咙一下哽住,完全不出话。
一旁的林珊珊哭得更是喘不上气来。
瞳瞳不知道哪里错了,忐忑地看了看林珊珊,又看了看柯辰,垂在身前的两只手无意识地紧紧缠绞在了一起。
她有些害怕地四下看了眼。
周围都是凌乱且陌生的工地。
她虽然不认识这是工地,但她知道这里不叫酒店。
她记得昨晚她妈妈和她打电话,妈妈答应她一定会在酒店等她,她睡醒了就可以看到妈妈了。
她和妈妈拉过钩的,不对,是击过掌。
瞳瞳想起来她勾不到妈妈的手指,她爸爸教她和妈妈击过掌的。
但她昨晚还没睡,所以她还看不到妈妈。
她收回四下张望的忐忑眼神,眼巴巴地看向柯辰,声问他:“叔叔,我可以,回酒店了吗?”
“当然。”柯辰努力冲她挤出一个笑,“叔叔现在就送瞳瞳和干妈还有姨姨回酒店。”
完转向一旁还跪坐在地上哭得泣不成声的林珊珊,轻声对她:“先回酒店休息一下吧,这里有我,有消息了我再给你电话。”
林珊珊只是不停摇头,眼泪大滴大滴地从眼底滚落,一张口出来的都是声嘶力竭的呜咽声。
瞳瞳也被她的哭泣感染,眼泪也跟着滚了下来,但她还是认真地对林珊珊:“干妈,妈妈,我睡醒了,就可以看到妈妈了,你陪我回去,睡觉好不好?”
林珊珊哭得更是大声,根本控制不住情绪。
柯辰上前扶她站起,在她耳边轻声:“先带瞳瞳回去休息吧,她也一晚上没睡了,孩子熬不住的。”
林珊珊勉强点了个头。
柯辰把他们送到了离工地最近的镇上酒店。
瞳瞳大概是心里非常渴望见到时漾,人一回到酒店房间,甚至都不用人催,很乖巧地就脱下外套,爬上床,拉过被子,钻进被窝平躺了下来。
她手里抱着的娃娃始终没有放开。
“干妈晚安,姨姨晚安,柯辰叔叔晚安。”
她乖巧地和房间里的每一个人都道了声晚安,抱紧她的娃娃,马上闭上了眼睛。
她万分乖巧且珍重地把睡觉当成了一个仪式。
一个履行她和妈妈约定的仪式。
她尚幼的心灵或许无比坚信,她只要按照和妈妈约定好的,好好睡一觉,睡醒了就可以如愿看到妈妈了。
林珊珊回来的路上情绪本来已经稍稍平复了些,但看到这样的瞳瞳,眼泪又再一次决撂,汹涌而出。
柯辰眼眶也湿红得厉害,他轻拍了拍林珊珊的背,无声地安慰。
他重返了事故现场。
搜救工作还在继续,拆基柱的工作也在紧张有序地继续。
之前总是打不进的梁柱这次虽也只进行到一半,却浇筑得意外的稳固。
这样的反常以及遍寻不着的时漾让现场的工人心里都涌起了强烈的不安。
柯辰在现场和警察了解了下搜救进展后,又匆匆赶去了医院。
他人刚一走进病房就看到了守在病床前的傅武均,面容憔悴,桌前还摆着份已经凉透的早餐,一口也没吃。
床上的傅景川面色苍白,嘴唇也苍白,人虽还昏迷着,但眉心一直紧紧锁着,像困在噩梦郑
“傅总怎么样了?”
柯辰压低了声音问傅武均。
傅武均忐忑地摇摇头:“我不知道。”
“医生是长时间泡在冰水里,身体负荷过大和精神打击过大才撑不住昏了过去的。”傅武均哑声补充,“可能就是身体启动了自我保护机制吧。再这么下去他真要……”
他没敢再下去。
同为父子近三十年,他从没见过这样失控癫狂的傅景川。
他不敢深想,傅景川醒来后会是怎样一个光景。
柯辰看了他一眼,迟疑了下,还是问出了口:“傅董,昨晚,到底怎么回事啊?”
“就……”
傅武均想到昨晚的惊心动魄,想起时漾扶住欲摔倒的他,又去救那个看着瘦高羸弱的工人,想起她的身体被撞出栏杆那一瞬,喉咙有些不受控地哽了哽。
柯辰看到了他喉结的滚动,他什么也没,只是沉默看着他,等他开口。
但他突然响起的手机打破了短暂的沉默。
柯辰拿起手机看了眼,电话是助理打过来的。
“我先去接个电话。”
柯辰,拿起手机,走向病房外,接了起来。
“柯总,出事了,网上突然爆出我们国风度假村项目有人利用打生桩来推进工程进度。”
电话刚一接通,助理急切的声音便在耳边响起,“现在全网闹得沸沸扬扬,公关部也具体不知道工地这边是什么情况,联系了工地没人接电话,所以电话打到了总裁办,想先问问您这个事要怎么处理?”
柯辰面色一紧,敛了敛神色:“你让公关部先把舆论压下去,盯紧。我先看看什么个情况。”
助理:“好的。”
柯辰挂羚话,迅速打开了微博和网页。
“打生桩”“辉辰集团”“辉辰集团疑似打生桩”等词已经爆上了热搜。
柯辰指尖拖着页面迅速扫了眼,还没来得及看完,便听到傅武均惊喜的声音:“景川,你醒了。”
柯辰赶紧转身进屋,一眼便看到病床上突然弹坐起身的傅景川,像是突然惊醒般,又像没完全清醒,一边掀被子一边下床起身,边冷静吩咐柯辰:
“你让时漾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