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枝只愣了一下,忙拦住想把野山药丢到山坡下的小满爷:“长庚伯,你认错了吧!这药没毒!”
小满爷紧张摇手,示意小满赶快把野山药丢了:“有毒,有毒的。”
小满没动,只看向江枝:他跟江婶子挖这个可辛苦了,难道真的挖错白费力气?
江枝让小满别丢,只哭笑不得道:“长庚伯,你仔细看看,会不会是你认错了!”
见江枝一脸笃定,小满爷也有些不确定起来:“认错?不可能。”
他小心翼翼拿起来野山药仔细端详,看着看着就蹙着眉问:“是一样的啊!这真的不能吃,我们以前也有人看着像红薯,就挖回来洗干净下锅煮着吃。
可是苦得厉害,根本吃不下,煮在粥里连粥都苦得黏喉,最后一锅粥全部喂了猪。”
“那猪死了吗?”江枝摇头笑起来。
小满爷想了想:“死倒是没死,就是打了一圈的稀粪,肉也掉了十几斤。”
舍不得那一锅粥喂过猪,猪不嫌弃,也遭了殃。
十几斤肉得好粮细糠喂一月才长得起来的,亏死了。
“像野山药还苦涩味?你们肯定是挖错了!有一种药叫黄独,跟野山药的确很像,要是挖采的人疏忽大意,就会出错,黄独是有毒的。”
江枝确信,小满爷说的那苦味野山药就是形状很像的黄独,黄独也是药,一般做外用,很少内服。
黄独多服、久服可引起消化道反应,如呕吐、腹痛、腹泻等,且对肝功能有一定损害。
所以小满爷说猪吃完粥拉稀。
“有毒?难怪苦得喝汤都要吐,差点害死人了!”小满爷一阵后怕。
他不好说自己就是那个胡乱挖药的人,被苦得喝了一桶水,一锅粥倒在地上喂猪,连猪也跟着倒霉。
旁边,原本对自己去采药信心满满的小满顿时傻眼,他以为自己已经学会,结果还有长得一模一样的,而且还有毒!
以后,还是老老实实跟江婶子学吧!
江枝把野山药的作用,还把它跟黄独的区别一一说给小满爷听。
小满爷反复比较,还亲口尝尝味道野山药的味道,终于相信是自己挖错。
江枝在崖下只说草药,没有提村里的事。
自己知道即便不提,小满爷和小满奶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些事小满会挑合适时间告诉他们的,现在自己说得严肃反而吓人。
这次除了草药,江枝和小满两人还捡到不少干透的桐子,两家分着用。
因为冬天少雨,这些十月就成熟的油桐果虽然腐烂了外壳,里面的桐子却保存下来。
油桐也是西南最常见的树木,桐子榨出的桐油在任何时代都是硬通货,在现代更是被誉为软黄金。
桐油是一种优良的干性植物油,具有干燥快、比重轻、光泽度好、附着力强、耐热、耐酸、耐碱、防腐、防锈、不导电等特性,用途广泛。
古代也是制造油漆、油墨的主要原料,用在建筑木器、兵器、车船的防水、防腐、并可制作油布、油纸,跟日常生活息息相关。
江枝还知道,桐油还能做肥皂、农药和杀虫剂。
不过,此时的桐子只能回归它最原始用途,把剥去硬壳的桐子用细签串起来,点燃能照明。
就是火大烟滚滚,点一次就要熏黑一大片屋顶。
若是在屋里点桐子,一晚上就会熏出几张大黑脸,所以桐油也是做墨锭取烟灰的好材料。
回到自己家,江枝把自家分到的桐子交给迎过来的巧云,让她有空就剥壳备着。
从到山上后,为了省灯油,晚上都是烧一堆柴火取暖照明。
有了桐子,就可以在室外应急时用,不怕风吹雨淋。
把桐子交出去,江枝连水都没有喝,赶紧把刚采来的两种药草晾晒在地上,不敢捂坏了,还耽搁了这难得的好阳光。
雨停了两天,但地上还有些潮湿,看来还得赶紧搭建木架子,搭棚子,方便以后晒药。
江枝刚回来,徐二瑞也从梯田过来了,他今天不砍柴挖葛根,而是在砌田坎。
“娘,麦子又长高了!”徐二瑞喜滋滋道。
从播下麦种,他就天天去看,这可是一家人一年口粮,不能出错。
刚开始下着雨,麦子没有什么动静,这两天雨一停,太阳让气温回升,麦苗像是得到什么信号,连夜嗖嗖蹿出地面,已经长出两片叶子。
若是正常年份,这时候的麦子吸足雨水,那才是真正的疯长。
毫不夸张的说,老农民在地边坐着,都能听到麦苗拔节的声音。
种子进了土壤,人心落到实处。
种子发芽长苗,人心就有了盼头。
锄草,看苗,小满爷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佝着腰早早去看各处的庄稼,随手再拔几捆草回家喂兔子。
看过之后这一天的心情也特别好,心情好了做什么都顺手。
第二天,知道江枝要晒草药,会点木匠手艺的小满爷“顺手”就给她搭建起木架、棚子。
他是生怕别人嫌弃自家成拖累,努力表现自己的价值。
接下来,二瑞和小满每天在各处山上挖葛根、挖野山药,再寻找一些在没有被雨泡过,勉强能吃的青冈子,顺带着找鸡爪参回来。
江枝就把这些草药熬水炖肉,给两家分着吃。
不光是徐大柱的身体需要调理,这里每个人的身体都需要补。
每次锅里放上一块肉干,再放上药料,喝汤吃药,多少带点肉味。
而且雨后的葛根水份足,炖煮后越发变得软糯可口,还能管饱。
崖上两家人就这样你来我往,相互帮衬着过春荒。
绵绵雨停后的日子,有阳光的时间一天比一天多,气温也一天比一天高。
地上的湿气蒸腾,山峦间晨雾缭绕,老云崖像是飘在云里,雾气要到正午时分才会完全消散。
无论天灾还是人祸,都拦不住季节循环,迟来的、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各种灾难只是地球的瞬间停机自我修复,现在不光是各处绿草茵茵,就连山火烧过的树枝也吐出新叶。
几乎就是一夜之间,原本光秃的荒坡就铺上草毯。
那些生命短暂的小花迫不及待的进入繁殖,粉的蓝的,在低矮草丛里时隐时现。
林间毛桃花开了,野梨花开了,苦李、酸杏的花也开了。
这些山间的野果树东一株西一株的野蛮生长着。
花朵儿粉的,白的在满目绿叶中熠熠生辉,给正饥肠辘辘的蜂儿蝶儿们标识出自己的位置。
刺藤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