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徐大柱身体羸弱不堪,人也没有求生欲,如同行尸走肉,说已经死一半都不过分。
中医治病有一个说法是“神药两改”。
意思是患者接受医生治疗,还需要接受某种信仰仪式和咒语,认为这样可以增强治疗效果。
现代医学并不认可这种方法,认为它存在欺骗和迷信的成分。
但江枝认为,患者在接受治疗时,至少需要跟施治者气场立场一致,大家是在为一个共同目标而努力。
患者不能用一肚子怀疑和火气去服药,这样即便有效果也会大打折扣。
当然,若施治者本身就是骗子,他的目标是名和利,跟患者求疗效的气场也不搭,效果自然不一样。
原身在别人印象中一直是臭名昭著的泼妇,张口就说治病,还用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小满爷恐怕会认为是拿他们开玩笑,哪怕勉强接受,内心也根本就不相信。
再说江枝那时候也没有合适的药材可以用。
现在大家相处几个月,已经建立基本的信任。
而且,徐大柱精力恢复不少,也愿意配合,这就有了试药机会。
江枝到时,小满爷扛着锄头正要出门去看麦子。
他现在满副心思都扑在田里,眼见就有收成,一丝也不敢放松,就连见到江枝,他也是打个招呼就走。
江枝急忙叫住他:“长庚伯,你等一下,我要给大柱上药,你要在旁边帮一把!”
“上药?”
小满爷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走出两步才站住,猛然转头,一脸的惊疑不定:自己听到什么了?
江枝一边往屋里走,一边回答:“我今天去找到几样药,现在天气也暖和,不怕敷药会着凉,就想给大柱试试!”
小满爷赶紧回身:“真、真的可以用药?”
江枝随意而又谨慎道:“这事可没有什么定数,只能先试试看!”
她不敢给人打包票,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虽然不会出现医患纠纷,但她不想大家的积极性受打击。
嗯,又是折腾!
小满爷对二瑞娘口中的试试,自动转换成折腾。
折腾好啊!
二瑞娘折腾吃食。
大家吃着根子果子,一个个能吃饱,身体还比以前轻快。
折腾田地。
苞米棉苗看着就比在村里长得好,今天他已经看见棉杆上有花开。
以前一株棉苗最多有两朵花,今天却看见三朵齐开。
现在又折腾大柱……
小满爷心情激动,大柱的情况也就是这样了,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说不定真的就被她折腾出一个名堂来。
小满奶此时坐在阴凉处,正忙给小彩霞做虎头鞋虎头帽,听到江枝过来她也没有放下针线。
可听到是给大柱用药,顿时激动站起来:“二瑞娘,那……就辛苦你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感觉眼睛发热心中发慌。
炕上,正陪着女儿玩竹节人打架的徐大柱呼吸急促,他也听到刚才爷奶说的话了。
江婶子要给自己用药!
虽然江婶子之前这样说过,他还是不敢相信。
两年治疗已经让家里一贫如洗,身体还越来越差,若不是担心爷奶受不了,他早没有活下去的心。
上山后,自己还是捱着等死,可江婶子弄来的这些吃食,越吃身体越舒畅。
还有那次吃青冈子腹痛喝草药,他就明确感觉到了效果。
现在吃蜂蛹,吃各种炖汤,他感觉自己手臂力气都足了。
有一丝希望,他就愿意试,哪怕没有效果,就现在可以帮奶奶捻线,可以给女儿擦鼻涕,他也不失望。
小满这时候不在家,又出门去做事了,江枝亲自动手将三种药用石臼捣烂成糊。
对这些奇怪东西有什么效,小满爷奶没有多问,江枝也没有跟这一家老小费口舌解释。
自己多说多错,一个谎言要用十个谎言去圆,还不如保持一丝神秘。
江枝是婶子,大家都没有丝毫别扭,很快徐大柱就趴伏在炕上,掀开衣服露出背脊。
入眼就是皮包骨,肋骨根根毕现,瘦得吓人。
这样瘦也有好处,明显就能看见腰椎位置有异常凸起,皮肤上更是密密麻麻布着针灸治疗后留下的痕迹。
有艾草麦粒灸的烧疤,有刺血拔罐的淤痕。
“大柱摔伤的位置就是这里,那些郎中当时说是脱位,只需要压回去就可以……”小满爷低声解释。
江枝仔细检查过,发现徐大柱的瘫痪是从腰部开始,脊髓损伤就在腰椎,现在还带着水肿。
若说不幸中的万幸,这大概还是好的,至少上肢正常,现在无力主要还是缺乏锻炼和缺少营养。
江枝对骨伤不是很了解,但也懂一点治疗方案。
如果患者腰椎受到外力撞击,可能会导致腰椎骨折脱位,从而引起下腰瘫痪的情况,治疗需要手术复位,后期也可以用针灸推拿消肿止痛。
江枝不是神医,更没有带着手术室的随身空间,对做手术就不用考虑了。
她用手指在徐大柱骨节暴露的脊柱上摸索一番,找到红肿的根源所在,这才将药糊糊敷在骨伤处。
“大柱,这药每天一换,在这期间你就需要趴伏着,先敷五天再看是否有效果,无效就另外换药!就是这几天你要吃苦了!”
江枝皱着眉,她之前没有查看病情,没有预料到伤得这样严重,只能一样一样的试药。
药不珍贵,就是人一直这样趴着,时间长了不仅呼吸困难,就连脸都会肿起来。
徐大柱露出一丝笑:“婶子放心,我能坚持住的。”
刚受伤的那一年时间,他就是这样趴着熬过来的,现在才五天……根本就不算什么,只要有效果,再趴一年都愿意。
妮妮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她还是第一次看见自己爹爹的背,眼睛里含着泪,强忍着不哭。
一直等到那些药膏敷好,妮妮才靠过去挨着自己爹,小心翼翼摸着背哭道:“爹不痛,妮妮给你呼呼!”
说完鼓起腮帮对着徐大柱的背轻轻吹着,她觉得这样爹爹就不会痛了。
徐大柱摸出竹节人,笑道:“爹爹不痛,来,我们又打架!”
对今天的药,江枝心中也没有底。
老伤、重伤,哪一样都不是好治的,还真的只能试试。
忙完徐大柱的药,已经过去两小时,眼看又要天黑,江枝就赶紧回家,她现在的工作重点还是照顾月子婆。
厨房里的田螺泡着在吐泥,小鱼也还没有处理,得赶紧弄出来。
可此时厨房里,巧云已经把鱼挤去肚腹,田螺也换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