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又是整齐干净的草药,还有新鲜的香薷草,许东很是开心:“江大嫂,你这些药来得正是时候,真是帮我大忙了。”
江枝笑笑:“许医官还缺啥药,我看山上能不能找到?你也知道,这里的山上药也不多。”
山上多的是草药,但许东需要的是入了药典的中药,这些普通山上就难寻几样。
许东道:“我这缺的药就多了,能找到的都要。
不如我给写一个单子,下次你照上面的找好送来。”
郎中就没有嫌弃自己药物品种多的时候,尤其是现在,天天去催,从军需后勤过来的药还是缺这缺那,补不齐。
药不齐不成方,伤员可不管这些,受痛就要骂人,不光是伺候人的医兵要挨骂,就连许东也被这些浑人骂过。
“单子?”江枝愣了一下,眼前却是一亮。
原身是个大字不识的农妇,自己到这半年,还没有见过笔墨,更没有见过文字。
若是能借机学会识字就好了!
“许医官,我不识字,你能不能把每种药分开写一张,再跟每种药放在一起。
这样我识得药,就记得住字,以后再写单子就方便了!”江枝把一个聪明村妇的智慧表现得淋漓尽致。
许东刚才说写单子也有些后悔,眼前这个靠家人传下来认药的妇人,怎么可能会识字,就是学也学不会。
但只要写成一份一份的药名,对照着一样一样的草药记,那就简单了!
不用自己教,以后还方便,许东有什么不愿意的。
他说干就干,找来之前那些旧布袋子,先在每袋里面装一份药做标记,再放上一张写着药名的草纸。
江枝看着许东笔下的字,心里翻江倒海,好嘛!都是繁体字,个个认识。
想来也正常,自己当初看的可是中文书,里面写汉字才正常。
许东一口气写了十来张:“这些药山上应该有,你找到晒干,医棚若是要用,会派人来取。
这字你能认就认,不能认就照着袋子里面的药材找。”
想到这些山普通,许东就只写了常用的,什么紫苏,艾草、麦冬,狗脊……
“暂时就这些,能找到多少就多少!”许东没能将药材全寄托在一个山民身上。
江枝大喜,这些东西她早就收集着有,以后只需要慢慢送来就是。
不过当着许东的面,她还是做出为难:“好,许医官只管放心,家里人全部去找,总能找到的。”
这一次的药材依然换了粮食和盐油,另外江枝讨要了一些生石灰和烈酒。
只是背上一大篓走在村里,很快又引来无数目光,这一次,躺了几天没死的李老实也在其中。
李老实蹲在路边,羡慕的盯着江枝身后的背篓道:“大嫂子,要不要人帮忙采药?”
他现在失业了,不想走,又不想学其他人种点小菜干点小活,就眼馋这伸手扯把草就能换粮的事。
江枝冷冷一瞥:“医棚正要人洗单子,你可以去做。”
李老实摸着脑袋,露出一脸谄媚的笑:“大嫂子这活轻松!”
江枝没搭理他,自顾自走着,只是一直留意着周围动静。
好在这里的流民已经知道李老实几人的下场,没人再来生事,络腮胡头上的伤还没完全好呢!
刚到林边,徐二瑞就冲过来,伸手接下沉重背篓,一边担心道:“娘,下次我得跟你一起去。”
他在外面等着,心中急得不行,总害怕那些流民会惹出事。
江枝也不再勉强,她取下背带,伸了一下腰:“嗯,下次你跟我一起去,该带的都带好。”
自己虽然最近不下山,以后还会,该硬就要硬,需要让流民感觉害怕,也要让他们尝点苦头。
该带的就是武器,小满喜欢使用手臂粗嵌着石头的青冈棒,挥舞起来呼呼带风,一棒打翻一个。
什么技巧都不用,一力降十会,彰显的是一个暴力美。
徐二瑞没这样的习惯,他只用江枝给他的药汁抹了两把破镰刀,一刀割开血口子,丢了也不心疼。
母子俩一边絮叨,一边翻山越岭回家。
流民并不能影响山上生活,回到家里,江枝就宣布了一件事:识字!
除去小满爷和小满奶,每个人都要学会识字。
这可是一个稀罕事。
入夜,两家人又在崖下小满家聚一起,这一次,不再担心会被人看见,直接在院子中间点燃一堆篝火。
木柴烧得噼啪作响,火焰熊熊将整个院子照得亮如白昼。
小满爷坐在旁边用高粱杆扎着扫把,小满奶摇着纺车,两人乐呵呵的看着旁边一群孩子们。
江枝取出白天从山下带回来的纸条,对大家道:“这是许医官给我们定的药,他写了药名,从现在起来,我们就要学会这些字,以后才能看懂单子。”
十来张草纸上是药名,也就只有二十多个字。
看着这个陌生的东西,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人都陷入沉默。
读书对他们来说,就是做梦也没有梦到的事。
小满一脸迷糊:“江婶子,我们只需要医棚说什么药就行,不需要认字吧!”
江枝严肃道:“三四种药你还记得,三四十种呢?还有交换的东西若是提前支借,需要打欠条呢?十天半月才结一次账又怎么算?你的脑袋记得住这样多吗?”
小满被问得一愣一愣的,只能挠着脑袋嘿嘿笑。
会识字有知识,在任何时候都是稀缺资源。
尤其是在基本上都是文盲的大燕,能意识到读书识字重要性,还为之付出努力的人不多,民间什么事都习惯口口相传。
像小满,徐大柱、徐二瑞这样的男孩难得有上学的,巧云春凤这样的女孩子就更没有读书机会,当然也包括原身。
难得有现在这学习机会,只要能识百个字,就不会被人诓骗。
巧云有些扭捏:“娘,我要带孩子,能不能不学了?”
她看见那些墨疙瘩就头大。
“学!我这样大的年纪要学,你更要认真学,以后彩霞的识字还得你教她!”江枝严厉道。
不是自己在苛待儿媳,虽然说“养不教父之过”,现实生活中妈妈总会在孩子教育上付出更多。
要是妈妈自己不想学,也没有学习重要性这个心态,又怎么去引导孩子。
巧云低下头不再说话,只抱紧熟睡的小彩霞点点头。
旁边,春凤抿紧嘴唇,她也怕学。
可江婶子刚才说了,当娘的会识字才能教孩子,自己以后也要教妮妮。
徐大柱斜躺在一张木板上:“婶子说得对。
以前我去镇上卖炭,斤两合不上,人家说多少就是多少,拿着账单给我看也不认识,要是自己认字,就不会吃这些亏。
小满,二瑞,我们一定要好好学。”
春凤抱着妮妮,扭头一笑:“大柱哥,我们比一比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