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被皇上当着众臣的面打断发言,继而又在垂拱殿遭到皇上冷落,蔡京意识到,自己在朝堂上的表现,令皇上很不爽。这要在其他人,定会产生很强的危机感,甚至会担心位子能不能保得住。当然,蔡京也很清楚,若换其他人,也许早就被皇上赶出朝廷,甚至贬出京城了。
蔡京毕竟是蔡京,他了解徽宗,知道徽宗的软肋,也知道皇上对他是什么看法,自己在皇上心中的分量。所以他并没太当回事。因此,他一如往常地出入垂拱殿。但皇上却始终不搭理他。他就问杨光华:“皇上还真生气了?”
杨光华就,“那是肯定的呀。皇上至高无上的权威受到了挑战,甚至被蔑视,这样的事,皇上能不生气?”
蔡京似乎这才如梦方醒,有点急迫地问道:“那,怎么办呢?”
“哦,我觉得吧,你还是给皇上道个歉,认个错,也就过去了。您是老臣,可毕竟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嘛,您呢?”
这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呐。看来,这事如果不妥善处理,就会埋下隐患,所以必须亡羊补牢,积极应对。
回到办公室,蔡京让秘书带着高俅和朱缅去了垂拱殿,自己坐下来,习惯性的抓过毛笔,在空中比划着想心事。
亡羊补牢,怎么才能亡羊补牢呢?怎么办才能不但使皇上消除不快、还能巩固甚至进一步提升自己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和权重?
想了一会儿,蔡京突然站起身来,“噔”,把毛笔投进笔筒,打开书柜找保险箱的钥匙。
正好秘书回来了。秘书叫刘之远,原是户部分管计财的员外郎。八年前,蔡京任代理户部尚书时,发现此人心思细密、做事严谨、善于理财、口风极严,便把他提拔做了户部的都管郎中,类似现代的办公室主任。蔡京任宰相后,直接提拔他做了自己的秘书,成了朝廷正五品官员。
刘之远一看蔡京在保险箱前站着,便问道:“宰相,你找保险箱的钥匙吗?”
蔡京:“哦,你回来了,打开保险箱吧”。
历任宰相,都有一个朝廷专配的保险箱。蔡京因为是书画家,又有一些收藏的特殊爱好,除了朝廷为他配的保险箱,他自己还专门在家里和办公室各放了一个。
刘之远对蔡京的心思把握的很准,并没再问,就很是麻利的打开了那个自备保险箱,然后,直起腰来看着蔡京。
蔡京弯腰翻动了一会儿,拿出一个书法卷轴,还有两个精美的檀木盒子。这两个檀木盒子,平时也是锁着的,刘之远又掏出另一串钥匙,把这两个盒子上的号锁全都打开,拿出了两块光泽耀眼、造型奇特的石头,心翼翼地递到蔡京手上。
蔡京两眼紧紧盯着奇石,用手一遍一遍的抚摸着,抚摸了好大一会儿,又把脸凑上去,抽搭着鼻子嗅了两遍,似乎这石头上有奇香的味道似的,也许这是蔡京独特的奇石鉴定技法吧。然后,轻轻的摇了摇头,就把奇石放回檀木盒子中,搬到了自己的办公桌上。
刘之远立即将保险箱锁上,也跟到办公桌前来,试探着问:“宰相,您这是要......?”
在重大事情上,蔡京可以瞒着夫人子女,但是,从来不对刘之远隐瞒。有的重大事项,在他想不出办法的时候,也跟刘之远商量,从不对他保密,可以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所以刘之远一问,蔡京就:“皇上啊,特别喜欢这种东西,尤其喜欢老夫我的字。中秋节就要到了,我琢磨给皇上送点啥呢?想来想去啊,还就是这几件宝贝,不但拿得出手,而且皇上特别喜欢。唉,实在舍不得呀。”
刘之远附和道:“这可是你一直珍藏的,价值连城啊。这两块石头,你费了那么大劲才搞到,要不是朱老板,咱就算上入地,费上九牛二虎之力也难搞到啊。可你又要把它送人,真是太可惜了。”
蔡京一手抚摸着奇石盒子,一手按着书法卷轴,摇摇头,“哎,这要看送给谁呀!谁能有资格给皇上送礼?再,这些东西啊,再好再值钱再珍贵,也都是身外之物啊。你要知道,我的一切都是皇上的。皇上不用我当宰相、不让我做官了,我就一文不值,什么都没有了。把我贬到杭州的时候,不就是例子吗?可我只要当着这个宰相,这样的东西,甚至比这更好的东西,都可以得到,都可以源源不断的得到。就连我的书法作品,虽然心情和精神好、有灵感的时候,写的分外好,可只要我当着这个宰相,还愁写不出更好的书法作品来?之远哪,人呀,要会算账,善算账。咋算呢?两利相权取其重,两害相较取其轻。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把我如此珍爱的东西,送给皇上吗”?
刘之远当然知道。早朝的时候他就在大庆殿门外候着的,大殿里面发生的事情,他听得清清楚楚。他原本以为,朝堂上,皇上对宰相的态度,已经表现的一清二楚,宰相这次极有可能折戟沉沙。但没想到的是,宰相回来以后除了脸色比平时稍显暗淡,并没有别的反应和表示。现在宰相要给皇上送礼,并且送的是他至为珍爱的东西。宰相一向抠得很紧,其实就是吝啬,特别是对喜欢的东西,他必要想尽千方百计得到;而已经得到的东西,谁要想从他手上夺走,那比登还难。可现在,他要主动的送出,送的对象是皇上,这让刘之远算是更加认识了蔡京。他明白了,蔡京所谓的吝啬作,那要看对谁,看是什么事情、什么时候。当然,蔡京的这些心思,刘之远是不会给他点破的。他还想跟着蔡京多干几年,能够谋个高官厚禄呢。想到这里,他就笑笑,显得有点不好意思的回答:“嘿嘿,的不知,的愚笨,请宰相原谅的。”
蔡京没有笑,而是板起了面孔,“你呀,当家是好样的,做事也是好样的。可是啊,要学着眼光放得高远一些,心胸也要宽大一些,做事呢更要大气一些,家子气,是成不了气候,到不了高位的。你跟着我,不但要给我当好家,处理好事情,还要学着怎么当官,怎么才能当一个卓越的官。你总不能给我当一辈子秘?你给我当这个秘书,按照朝廷的有关规定,和历任宰相的先例,你现在的正五品就是最高了,不能再高了。章惇的秘书到头不才是个从五品,曾布呢,还没等把秘书提拔起来就倒台了。可你不能一辈子就熬个五品官吧?明白了吗?”
蔡京这一,刘之远的脸红红的,鼻子有点点酸。其实他这是感动。他感激蔡京发现了他,他也很感激蔡京一直带着他,他更感激蔡京对他的栽培重视和提携。因此他答道:的愚钝,只能慢慢消化,不过我会做得更好。”
完,蔡京就让刘之远,把两个奇石盒子和书法卷轴,装进了一个特用大书箱,锁进了衣柜郑
三后,也就是张商英带着朱缅去杭州的那,蔡京听杨光华,皇上今上午只看画谱,不作画也不写字,并且没有预约要拜见皇上的人。蔡京在下朝之后,就让刘之源提着那个书箱,到了垂拱殿门外,他才亲自提过来,进了大殿,给杨光华点头打过招呼,杨光华用眼色向他示意,同时杨光华对皇上道,“皇上,蔡相要向您禀报事情”。
自从朝堂骚乱事件之后,徽总还没有跟蔡京单独见过面。蔡京到垂拱殿来过两次,徽宗都忙着。即使不忙,徽宗也不想搭理蔡京,所以蔡京就只跟杨光华几句话、或者商量几件事情就回去了。今蔡京又来要禀报事情,徽宗就想起了杨光华的话,虽然蔡京那件事处理的不太妥当,令他有些失望也有些生气,可毕竟大节上、大事上还是得过去,并且他当宰相以来处理的事情,较之前面三个宰相都是最好的,也是他最满意最省心的。况且,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再大的官,也难免出现过失,只要能认识到,能改,就是可造之才嘛。这么一想,就觉得要是再冷淡蔡京,就显得有些肚鸡肠了。便:“唔,来吧”。
蔡京提着书箱,以不出声的步快速走到龙案前,向皇上行了礼,把手上的书箱放在了龙案上。
徽宗一看那书箱,便知里面一定是蔡京又搞到稀世珍宝了,心里就有些激动起来,但却努力压着,明知故问道:“宰相啊,提这么大一书箱,给朕淘到什么好书了?是画谱、书贴,还是乐谱?应该是稀世珍本吧?可不要拿些低档货,忽悠朕哦!”
蔡京一看,徽宗的情绪挺高,心情不错,便笑着回道:“不,老臣是给皇上送礼来了。”
徽宗想要看到宝贝的急切心情,象已经点着聊火,快要压不住了,可又不能伸手去开箱,那样多有失皇上身份,显得多不自重、多没品位、多轻佻?因此就只好继续强忍着,问:“噢?送礼?朕不收礼,不收。”
蔡京一边开箱,一边道:“皇上是下饶父母和当家人,当然也是宰相的父母和当家人了。中秋节这不快到了嘛,做子女的为父母表点心意,尽点孝心,再正常不过。皇上您就不想看一看,老臣给您带来了什么中秋礼物吗?老臣包您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