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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8章 灯会狂欢徽宗乐醉
    大宋朝宣和元年的元宵灯会灯展恰恰应了一句话:只有想不到,没有办不到。

    朝廷和各州都扎起了灯山。各州的灯山,叫大棚;朝廷的灯山在大内门前,叫鳌山。开封府因是都府,所以不同于朝廷也有别于地方各州,专门在端门的两旁扎起了彩山。这些鳌山、彩山、大棚,每一座都要花费万贯以上的钱,而仅被选入进京参加灯会灯展的大州就有三十九个,仅此一项即可看到灯会的费用之高。但是为了让皇上满意,为了让灯会灯展热闹,并展示各自花灯制作水平及各地风貌,花费再高也在所不惜。

    由于宣和元年是个特殊的年份,又因为皇上要求灯会要搞得史无前例、要搞出突出特色,要搞出空前绝后的豪华,因此从过了冬至,京城各个部门各级官府,就着手准备。正因此,灯会上开封府的山棚就格外突出,分外引人注目。山棚的立木,正好对着宣德楼。宣德楼是每年皇上来观灯的御楼,而观灯的时候,游人都要从御街的两廊之下,经过宣德楼,接受皇上的检阅。元宵节晚上,徽宗就早早登上了宣德楼的御楼观灯。只见御楼下,演杂耍的展示奇术异能令人驻足,歌舞百戏声声入耳香彻云霄,玩蹴鞠的、踏索爬杆儿的、耍猴的、鱼跳刀门的,还有卖药的、算卦的、奇巧百端,热闹非常。举目望去,灯山结彩,金碧相映,锦绣交辉。宣德楼前广场上,横列着三个大门,中间的叫“都门道”,左右两边叫“左右禁卫之门”,上面写着硕大的红字“宣和与民同乐”;灯山的作左右,用彩带编织出了文殊、普贤两位菩萨,各自跨骑着青狮和白象,五指能够喷水,手掌还可以上下摇动,像是在跟游人打招呼;灯山的上方,用辘轳摇水送到灯山最高处,再用木柜盛着,木柜下安装的水管,只要打开机关,水便像瀑布飘洒而下,在彩灯的映照下,如喷珠溅玉,十分好看;同时,在左右山门上用草把绑成了戏龙的形状,用青幕遮掩着,草把上装有数万盏灯烛,远远望去,蜿蜒游动如双龙飞走。从灯山到宣德门楼横大街,用一百多丈长的棘刺拉起一个超大的盆状围栏,围栏里面围有两根高达二十丈的长杆,长杆上悬挂着纸糊的各色戏曲人物。微风吹来,纸人转动,宛若仙人在夜空中游走。

    宣德楼上,徽宗看灯的地方,用黄罗缎作帘幕设了一个大彩棚,内设御座,侍卫长张大山高举着巨型黄伞盖儿,撑在彩棚的上方。两边的朵楼上各挂一枚方圆丈余的灯球,里边燃着椽烛,光芒四射。楼下用名贵的檀木,垒成了一座楼台,栏杆上挂着彩灯,两边有禁卫并排而立,穿着锦袍幞头籫花,手执长枪,守护着皇上的安全。教坊的歌舞乐演员轮流上演各色剧种,百姓在露台下观看,徽宗则在御座上观看。百姓们蜂拥到鳌山前观灯看戏,但更多是为了一睹龙颜。此时,徽宗就让张宁和杨戬往下抛撒金币银元,看着百姓在下面抢钱,徽宗乐得哈哈大笑。抢钱完毕,徽宗又为楼下的百姓每人赏赐御酒一杯,而酒杯不再收回,这酒杯都是黄金制成的,价值不菲。

    宣德楼前有两个相对的朵楼,左边是三皇子郓王赵楷的彩幕,右边则是高俅、何执中、梁师成、蔡攸、朱缅、王甫等人的彩幕。杨光华陪皇上在御楼里。隔一会儿,回宗就赐给郓王的彩幕一只精致的纯金凤凰;再隔一会儿,又让张宁给何执中等人的彩幕发射弹丸,这弹丸全是用纯金制成的,形状像橘子,一次就让张宁射出上百丸,望着朱缅和王甫蔡攸等人抢拾金丸的滑稽相,徽宗笑得更加爽朗。这天晚上,徽宗从华灯初上就来到了宣德楼,一直到三更时分,徽宗御体实在困倦得不能支撑,才起身返回延福宫就寝。

    这天晚上,京城的故族大姓、宗藩戚里也都出来观灯游乐,观看焰火,人来车往,川流不息;直到漏尽方才回家。而家家户户的妇女们,在赏灯的时候,全都带着崭新的首饰,像蛾、蝉、蜂、蝶、雪柳、玉梅等,可谓名目繁多、琳琅满目;全都要穿上时新的漂亮衣服,一个个花枝招展,使人目不暇接。即便是穷苦的人家,也都倾巢而出,赏玩观灯。这个夜晚,真可谓火树银花不夜天,真称得上是帝王名臣、达官显贵、世庶百姓、天下万民的狂欢活动,徽宗也认为,这才是与民同乐的最佳时机、最美时光。

    描写宣和观灯盛况的诗词繁多,最为有名的,比如当时的词人晁冲之在《传言玉女》中写道:“一夜东风,吹散柳梢残雪;千门灯火,九街风月”;又在《上林春慢》中写:“鹤降诏飞,龙擎烛戏,端门万枝灯火;”晁冲之还写道:“太平无事,四边宁静狼烟渺。国泰民安,曼说尧舜禹汤好。万民翘望彩都门,龙灯凤烛相照。”

    还有刘昌诗的“玄德楼前雪未融,贺正人见彩山红;九衢照影纷纷月,万井吹香细细风”等。

    这年的春节,这年的元宵,从徽宗帝到无数的达官贵人,及至京城百姓,无不欢乐无比。可唯独张商英,几乎天天愁眉不展。他知道,这一个年,这一个大朝会,这一个灯节,耗费了多少的银子?他也知道这些银子,朝廷的金库里早就没有了,全是梁师成,从一进腊月门就从各级官府催交,各级官府则从百姓身上搜刮来的。多少百姓吃顿饺子都成了奢望,多少平民期望朝廷能惩治那些盘剥他们的官吏,可他们哪知道,造成他们年关难度的元凶,恰恰就是他们期望的朝廷。自己身为宰相,对此却无能为力,只能独自心痛。

    可徽宗帝呢?他的近臣们呢?他们也像张商英这样吗?当然不是。

    大朝会、灯展灯会和焰火晚会全都结束了。那红火热闹的场面,那热烈。欢快的气氛,那磅礴振奋的气势,那万民狂欢的场景,令京城人久久难以忘怀。更令徽宗无法忘怀,始终沉醉于那美好的回忆中。

    陪在徽宗身边的高官重臣们,除了杨光华、王甫、朱缅,其他人有的十五刚过完就累得病倒了,只得请假;有的人则虽然还能坚持上班,但是也浑身难受。其实若论体力疲劳、精神疲惫,应当首推徽宗。可令人惊奇的是,徽宗自始至终,精力充沛,意气昂扬,心情极佳。

    正月十九,朝廷正式上班的第一天。本来有皇上主持的视朝,在每月的初五十五二十五举行,但因为开年第一天上班,朝会必须由皇上主持,因此也安排这一天上视朝。

    这次朝会上,除了徽宗跟上朝的大臣们说了一些过年的话,又对新的一年提出了一些希望,也都是冠冕堂皇、人尽皆知的日常话,接着便是大臣们对大朝会和灯展灯会的一片称颂声。

    就在纷纷称颂的时候,却出现了不和谐的声音。

    御史张根,在大臣们争相发言、纷纷颂扬的时候,昂首走出队列,大声说道:“皇上,臣有异议!”

    徽宗一愣,心想,这是个什么鸟?就像和谐美妙的音乐,突然跳出来一句尖利的破音一样刺耳,别扭难听,令人非常不爽。

    只听张根说道:“皇上,本御使认为,当前,大宋虽然看似繁盛富强,实则已存危机。今年的大朝会,元宵的灯展灯会,还有焰火晚会,要花费多少金钱?臣没有具体统计,但是臣只举几个例子:陛下赏赐大臣一座府邸,动辄就要花费百万贯之多,而臣曾经在下面当过淮南转运使,那时候臣所管辖的二十个州,一年才上交国库三十万贯钱。仅仅是建造一座豪华府第所花费用的三分之一。而据臣了解,皇上赏赐府第的大臣,他们在京城都有房子,可是陛下还要为他们锦上添花,这些钱从何而来?还有这一次提拔了这么多的高官,提拔了他们,他们就要有相应的薪俸,他们不仅要拿朝廷的钱,他们还要花朝廷的钱去建房子、纳小妾、雇家丁、随从、购车买马等等。上一次加上这一次,两次奖赏提拔官员近三千人,朝廷要多花多少的钱?而这些钱可不是一次性解决完事。提拔的这些人,他们的所有花费可是要月月年年都要有的,并且还要年年递增,这些钱哪里来?再说今年大朝会上,皇上所赐的金带,一条上万贯,奖的那些珠玉宝贝,很多都是价值连城。各位大臣算一算,想一想,就这一个大朝会、一个元宵灯会灯展,要花去多少钱?心中有数吗?尤其是,有些人原本就是差役和仆隶,他们居然都能够晋身于公卿官员之列,在京城招摇过市,到乡下横行乡里。臣不知如此做法,对国家,对江山社稷究竟有何益处?”

    张根这一番慷慨激昂振聋发聩的发言,把徽宗和满朝文武全都镇住了。没有人再说一句话,也没有人再笑谈,更没有人再歌功颂德。

    原本热闹的气氛,变得压抑起来,原本高高兴兴的朝会,就这样黯然的收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