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京研究团扇多年，自然很是清楚。可自己的儿子刚刚被皇上噎了回去，他不能打自己儿子的脸呀，就把想说的话噎了回去。其他人，因为蔡攸答的不对，被皇上笑骂“猪头”，心里没把握的，谁也不敢再自取其辱了，于是便没了回声。

    徽宗就想，杨光华这大才子，这会儿我就用这点小常识来考考你，看你这大才子到底才份有多高。就又向右边转头问：“光华呀，那你说，这团扇最早是什么时代有的呀？”

    杨光华自然清楚得很，但他觉得这种事，自己没必要抢这个风头。蔡攸遭遇难堪，若自己抢风头，岂不是给蔡京没脸？所以就闷不吭声。可既然皇上点将了，他不得不说道：“皇上，要论这知识面也好，知识的深度要好，无人与皇上相较高下。臣略知一二，也是从皇上那里学来的。臣记得，皇上曾说过，这团扇呢，最早是商代就有了，后来发展到了椭圆形的，还有长形的，芭蕉形的，但是都叫团扇。”

    徽宗心想：我啥时跟你说过这个？但他又觉得杨光华真会给自己买面子。就接着又问道：“古人多有赞颂团扇的，谁能背几句，为大家助助兴，添彩添彩呀？”

    蔡京开口即道：“汉代班婕妤有诗曰：‘新裂齐纨素，鲜洁如霜雪。裁为合欢扇，团团似明月。’这诗写得就极好。”

    杨光华接上说：“本朝东坡前辈也曾有词道：‘手弄生绡白团扇，扇手一时似玉。’也写得极妙。”

    徽宗朗声说道：“高啊！还是光华，不愧是大才子；蔡相，老凤犹胜雏凤声嘛。你们听到了吗？蔡攸啊，好好的跟光华和你老爹学学，啊？拜师吧！”

    蔡攸在后面羞得满脸通红，再不敢吭气。

    这时候，徽宗就指着团扇上的题字和题画，对蔡京说：“蔡相啊，你看这上边的题字，跟你的题字相比，怎么样啊？当年你两把扇子，可是卖了四万贯呢。”

    蔡京一看，忙说道：“这这，臣的字怎么能跟这字比呢？那两万一把的扇子，可不是老臣卖的。是那两个小混帐卖的。他们有眼无珠，压根就不认得王爷嘛。”

    原来这扇面上的题字，正是皇上的瘦金体。皇上便把扇子举到那女子的下巴近前，说：“你这门楣上的题名，这扇面上的题字，是谁给你题的？”

    那女子一声“哎哟，皇上，这都是您的字嘛。”就羞得满脸飞花，别转了脸，不敢再看皇上。

    徽宗也笑出了声，说：“朕，什么时候给你题过呀？”

    女子依然脸背着徽宗，说，“梦里。”

    这可把徽宗逗得更乐了，又大笑道，“你梦里梦见朕给你题字，朕怎么没梦见你呢？朕可要给你说，朕的字要收钱的。”

    那女子听闻皇上如此说，反倒转回脸来，不慌不忙，镇定自若，依然满脸带笑，说，“那，敢问皇上，皇上要收多少钱？皇上的题字万金不换，小女子听皇上的，皇上说要多少便是多少。”

    徽宗对这女子的聪敏机警和从容应对很是满意，也特别高兴，就又笑说：“啊，今儿嘛，朕看你这佳人团扇，再加小店静雅十分爽气，就暂且免收你的题字专利费啦。朕只想问你，这题字是怎么回事呢？你这把扇子，卖也不卖？”

    女子便说：“小女子奏明皇上，这把团扇因有皇上题字，所以是这店里镇店之宝，谁来也不卖；门头那店名题字，和这扇子上的题字呢，都是小女子托人从皇上的书贴上拓下来的。可小女子常常梦见，那是皇上亲自给小女子题的，因此呢，小女子这把镇店团扇是不卖的。”

    徽宗一听，“哦，那朕要买呢？”

    小女子说，“皇上，您开小女子的玩笑嘛，这天下都是您的，一切都是您的，您还用买吗？您只要喜欢，别说这把团扇，您连这个小店，小女子双手奉上，不要一文钱。”

    这女子看来很会做生意呀，尤其这张巧嘴儿，把徽宗逗的心花怒放。徽宗直说：“说得好说得好，就为这一条啊，朕有时间了，专门来亲笔给你题字。光华记着哈，到时提醒朕。张宁，带钱了没有啊？朕要把这把团扇买下来。”

    那小女子却把团扇又拿了回去，说，“小女子敬请皇上多多谅解，这把扇子，小女子不卖了，皇上买也不卖了。”

    徽宗一听，顿时没了先前的喜笑颜开，显然不高兴了。他没想到开店的居然不卖货，而且买主还是皇上，尤其是刚才说了只要皇上喜欢，她连小店都可以双手奉上，可转眼就又不卖了，这不是要戏耍朕吗？这小女子简直是胆大包天，于是就闭了嘴，不再说话。

    张宁见此情形，就从杨光华和徽宗中间探过身子，问那小女子说，“刚才不是说愿意双手奉上的吗？怎么又不卖了？为何？你这叫欺君，你可知欺君之罪是要杀头的？”

    女子说，“小女子本来是要卖给皇上的，刚才小女子说了，皇上要什么都行，连小店都买走都完全没问题的。可唯独这把团扇呀，刚才能卖，眼下不能卖了。因为这把团扇上面题的是皇上的字，皇上刚才又摸过看过了，上面全是皇上的印记，有皇上的味道，有皇上的影子，小女子要做终身的纪念呢。小女子要把这把扇子供奉在这店里最醒目的位置，并且接下来小女子要特别请人写上，‘皇上御扇’，还要特别写上说明文字。所以小女子，不是不愿意卖，是不舍得卖了。不知皇上可否恩准呢？”

    皇上听这女子一番解释，心里顿时豁然开朗，脸上便由阴转晴，又高兴起来，说：“张宁，快回去拿墨宝来，朕现在就为这小店题字”。

    张宁立刻撒丫子飞一般跑着去了办公大厅，不多会儿就拿来了毛笔、宣纸、砚台，身后的两个小太监，一个扛着徽宗的龙椅，另一个专门扛来了杨光华办公用的桌子。近前一看，这小店里边放不开呀，别说小桌，连龙椅都放不开。徽宗就说，“就在门外，朕要为这小店亲自题字。外面更好，阳光灿烂，清风拂面，写出字来更有韵味，更有纪念意义嘛。”

    说着，张宁和两个小太监已经给皇上把桌椅全部安排好，研好墨，皇上便坐了下来，铺开宣纸，提起笔来。那女子激动得两手不停的搓动， 那团扇在手上，随着两手的搓动不停的旋转。只见徽宗挥毫泼墨，笔走龙蛇，眨眼间，五个大字已经写好：“江南第一扇。”

    “张宁，朕的玉玺拿了吗？”

    随着皇上问话，张宁把手上捧着的玉玺递了过去。徽宗按上他的玉印，又对着宣纸上的字哈了几口气，这才直起腰来，指点着围在身边的大臣们，问道：“蔡相，光华，众爱卿，你们看，怎么样啊？”

    大家一起拍手，齐说：“好！”

    蔡京则高举右手，挺起大拇指，道：“皇上天下绝笔，谁人能与争锋？无也！”

    那女子“砰”地一下，冲着徽宗就跪了下去。徽宗刚来的时候他都没有磕头，此刻激动得不知怎么说好，只得用磕头来表达。连磕了九个，才站起身来，两眼晃着泪花说，“小女子真是天降鸿福，哪想到会有这天大的好事。谢皇上！谢圣上！圣上万寿无疆万寿无疆！”

    那女子已经激动得眼晃泪花抽噎起来，伸手接过张宁和小太监捧过来的皇上玉笔墨宝。

    徽宗一看这女子如此激动，如此懂事，又如此懂礼，干脆就说道，“好了，你的这把团扇呀，朕也不买了，你就供在这里吧。这字呢，朕也不收你钱了，你可以装裱起来，挂在你的店里，啊？”说着，就拿起另外两把，说：“朕买这两把。张宁，付钱吧。”

    虽然买古鼎的钱，张宁没带那么多，但两把团扇钱，还是足的，就掏出二贯钱，递给女子，说：“付钱买扇子是皇上的意愿。收多收少，是你的权力，这些若不够，再给你添。”

    徽宗本不管张宁给多少钱的，但听张宁说这话，就看了一眼，一看只有二贯钱，就伸手挡住，说：“你打发叫化子呢？这点钱够干嘛？”

    张宁心想，一把二两银子，哪里能有这样的价格？可又不敢还口，只好一边点头认错，一边换成了二十贯，再次递给女子，说：“小的没看清，没看清，这些，怎么样？”

    那女子嘟着嘴，说：“哪能这么多？可不行，不行。就刚才那些，就那些。要不，小女子就一文也不收了。”

    张宁看看皇上，再看看女子。徽宗此时并不理张宁，却对着大臣们问道：“各位爱卿，你们谁喜欢团扇，想要买团扇呀，想买的就买，只是呢，谁都不许赊账。”

    大臣们一听徽宗这样问，这样说，即便不喜欢扇子的人也纷纷的慷慨解囊，每人至少买了一把。而蔡京和蔡攸父子每人竟买了六把，何执中也买了六把，说是回家要分给家人。张宁也趁机把那二十贯又换成二贯，放到了女子的手上。

    那女子也最是懂事，卖的都是最低价。大臣们都喜欢附庸高雅，谁不知道团扇的市场价？但谁都明白，她就算把这些团扇都送给大臣们，仅皇上御笔题写的这五个大字，即使买他的小店，岂止是一个，两个三个都能买得下来呀。

    直到众大臣每人都手持团扇，兴高采烈地摇着晃着，徽宗才说，“走吧，去赶大集。”

    杨光华看了看时辰，他们在这个江南风情街，就逛了足足近两个时辰，看来上午大集也赶不了多大功夫了。至于庙会嘛，只能下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