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家的小娘子们来到穆世子的住所,并不曾见到自家大哥哥。
姚二郎称:“穆世子与罗大郎君相携着出门访友去了,得过些时辰才回。不过穆世子临走前吩咐了,要好生接待小娘子们。”
姚二郎的态度很恭敬。
以前罗三娘等人去别人的府上时,还不曾受过这般的待遇。当即受宠若惊,没有细辨其中的怪异,而是安安稳稳的坐下来吃上茶。
穆世子耶!名头听着可比评事要大多了。
虽然燕州有些远,但去了就是做鸡头,独霸燕州城,比在京师里可要舒坦多了。
罗三娘势在必得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妹妹——罗四娘却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自从知晓丁大娘子没了之后,四妹妹就失魂落魄的。不过如此正好,她就少了一个强劲的对手。
而五娘六娘,虽然在家中也会和自己争东西,但到了陌生的外头,还是要依仗自己的。
尽管是一母同胞所生,但罗三娘丝毫不会考虑手足之情。
在人人皆为利往的竟是,手足情算得了什么。
姚二郎和朱三郎将特地从樊楼买的点心奉上来,还有从南地来的昂贵的时令果子。
罗三娘的唇角都快裂到耳边去了。看看!有哪家权贵这般重视她们的。她还以为大哥哥被抓进牢里了呢,没想到反而是廖评事折了,大哥哥却成为穆世子的座上宾。
罗家的好运就要到来了呢。
罗三娘掏出帕子,按在自己的嘴角,免得它翘得太过份了。
她得时时刻刻注意自己的言行,好叫穆家人对自己留下好印象。
但很可惜,穆世子与大哥哥迟迟未回,眼看糕点都吃得差不多了,再厚着脸皮坐下去,也不是那么一回事。
姚二郎又进来续热水了,态度仍旧恭敬:“小娘子们可还想吃些什么,只管差我去买。”
罗三娘忍不住问道:“穆……我家大哥哥何时回来呢?”
姚二郎笑眯眯的:“应是快了。罗三娘子可是着急家去……”
“不急,不急。”
然而坐得久了,吃的茶点多了,罗三娘便有些内急。
若是在别的人家里,她定然是叫罗四娘与她一道结伴去的。
但这回她却鬼使神差般,问了姚二郎茅房的方位,独自去了。
从茅房出来,她也不着急回去,而是沿着雅致的景色慢慢地走回去。
她已经十七了,年纪不小了,婚事迫在眉睫。父母很着急,她也很着急,害怕她的婚事像大姐姐和二姐姐一样,都被当作一桩交易。
自打懂事起,她就知晓自己的婚事自己作不得主,尽管都是从母亲肚子里爬出来的,但姐姐妹妹的人生,全都要绕着父亲和大哥哥过活。
只可惜,前两次父亲都看走了眼,两个女儿赔进去了,他的前途仍旧一片渺茫。
也算是因祸得福,到了她和四娘的婚事,父亲就谨慎了一些。也正因为如此,她的婚事至今还没有定下来。
大约是冥冥之中,苍天给她的福分吧!
罗三娘红着脸,细细打量着雅致的庭院。
其实庭院不算大,也不算极好,与长公主府也没有什么可比性。但此时此刻的罗三娘,俨然已经当自己是未来的世子的郡君了,越看庭院越觉得穆世子有高雅的品味。
听说穆世子是独子,旁的姐妹都没有,母亲更是远在江州,若是将来自己到了燕州,那头上只有侯爷一个公公。又听说穆霆不必上阵杀敌,而公公则忙于公务。
那以后穆世子就可以陪着自己每天吃喝玩乐,自己还不用伺奉公婆。
这日子,罗三娘是越想越美,巴不得明儿就嫁给穆世子。
不知不觉,她竟转入了一处陌生的地方。
罗三娘也不急,她若是迷路了正好,如此才能在此处待得久一些。
她兀自欣赏着,忽地听得从旁边的屋子里传来低低的说话声。
她发誓她不是故意的,但架不住好奇心重,她悄悄的靠近了一些。
“……少主一心想建功,好给侯爷挣些脸面,可谁成想,案子竟然就卡在丁大娘子的死因上……”
“是啊,若是少主能查清丁大娘子真正的死因,推动此案的进展,侯爷定然会夸赞少主的。”
“诶,但仵作都说了,丁大娘子的的确确是死于心疾,这还如何查?那廖评事疑心是罗家大郎君,可罗大郎君坦坦荡荡,乃是正直的君子,又会如何害丁大娘子?”
“是啊,少主与罗大郎君秉烛夜谈,一见如故,相谈甚欢,相见恨晚,还特地陪着罗大郎君去廖家,要找廖评事讨个说法呢。”
“少主竟是去了廖家吗?”
“不说了,说这些又有何用呢?这丁大娘子的死因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多说无益。少主这回是立不了功了。”
“诶……”里面长长的叹了一声,像是忧愁极了。
“诶,可不许叹气。说说少主的婚事吧,这京城里的小娘子就是不一般,看着知书达礼,落落大方的。”
“到底是……祭酒家的小娘子呢……”
“……”
后面说了什么啊!怎地到了关键时刻声音却低了下去呢?罗三娘急得差点要趴在窗户上偷听了。
可屋里的人似乎走了,再也没有别的声响。
罗三娘只得悻悻离开。
罗三娘离开不久,陈泽出现在庭院里,脸上染了些薄怒:“这馊主意到底是谁给少主出的?”
天并不冷,朱参赞将手拢在宽大的袖子里:“我觉着,这主意倒是不错。”
“招惹了一群小娘子来家里,说些家长里短的事,这主意还不错?”陈泽很是不屑。
“那能怎么办?自从你出主意将秦大娘子赶走,少主就没有再问过我们。”朱参赞说。
“将那秦大娘子赶走,是为了他好……”陈泽的脸沉沉的,“成大事者不该沉迷女色,不该耳根子犯软。”
“或许少主只是觉得秦大娘子好用呢?像一把利刃。毕竟我们是在京师,不是在熟悉得闭着眼睛都能走的燕州。他之前想和南宫问月合作,亦是如此。”朱参赞缓缓道,“我觉得少主此行,进步神速。”
陈泽猛地看向他。须臾后缓缓笑了:“我就一直都觉得,朱贤兄是属于那种老奸巨猾的。”
“承让承让。”朱参赞也笑了。
罗三娘怀着难以言喻的心情回到花厅,罗六娘已经有些无趣地打起哈欠来了。
罗四娘说:“三姐姐,既然穆世子与大哥哥还没回来,我们就先家去罢。总待在此处,主人不在,总是不妥。”
罗三娘本欲不同意,心中忽地闪过一个主意。
“好。”她假意答应下来,和妹妹们一同告辞后,马车刚出“院子”,她就借口有事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