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体日对有的人来说，是向外界表达志向的机会，对另一些人来说，则是向外界抱怨的机会。

    夺冠之后，雷·阿伦大概有95%的喜悦和5%的不满。他的愉悦之情来自冠军本身，而不满则在于飞身上。

    大部分夺冠的球队都有主角，如果出现了找不到主角的冠军球队，只能证明一件事，这支球队的主力球员实力均衡，没有显而易见的巨星，而这样的球队注定不为媒体所喜。

    雄鹿则不可能免俗，因为他们队内拥有一个符合所有传统体育英雄叙事的主角。

    出道就硬撼体育界最高的山，并在与对方竞争的过程中占据优势，导致体育界的高山不得不以交易的方式结束这场竞争。被交易，意味着被东家抛弃，只有快速的证明自己，才能最大限度地打击做出该决定的人和组织。

    结果，他第二个赛季就拿下MVP，并带领球队夺冠。

    这样的存在注定会成为媒体的焦点，哪怕他在密尔沃基打球，第四权依然关注他的一举一动。

    同样是冠军，于飞赢得了一切，而雷·阿伦他们对外界来说，就只是冠军而已。可冠军对于飞来说还意味着业内最高的代言合同和难以估量的商业价值以及舆论的吹捧。

    世人都知道于飞等于雄鹿，但问题是，他只在雄鹿打了一年。

    雷·阿伦认为，他和其他人的贡献理应受到尊重与重视。

    然而，事与愿违。

    于飞的名字响彻了一个夏天，他是新的超级巨星，球迷喜欢他，媒体跪舔他，赞助商追着他，而其他人呢？

    “我认为弗莱打出了一个伟大的赛季，他值得他所得到的一切，但其他人的表现不应该被忽视。”雷·阿伦说，“我们是一个集体，少了谁都不行。”

    雷·阿伦的种种表现解决了于飞的一个困惑。

    有段时间，于飞研究乔丹研究得入魔，联想到皮彭在飞人的阴影下如此煎熬，是不是因为他更晚进队的关系？如果他比乔丹更早进入公牛队，被球队狠狠折磨之后，再喜迎紫微星的降临，情况是否会有所不同？

    雷·阿伦的反应给于飞提供了一个明确的样板。

    理解是不存在的，接受也是不可能的，人心既不可接受考验，也无法承受落差。

    除非你是大卫·罗宾逊。

    但大卫·罗宾逊只有一个，即使是罗宾逊这样的人，也必须遇上邓肯这样的良配方才可以善终。

    相比雷·阿伦，于飞更喜欢迈克尔·里德的表态。

    里德对《密尔沃基哨兵报》的记者说：“我们都在弗莱的羽翼下打球，我的意思是，只有在弗莱身边，我才可以做最好的自己。他是我们这一代的魔术师约翰逊，即使是一个小学生在他身边也会变得更好。”

    里德表现出了粉丝一样的崇拜，这说明他认可于飞的领导吗？

    于飞喜欢他的态度，但真相未必如此。

    重要的是他面对另一个问题的答案。

    “新赛季，你的目标是什么？”

    里德带着强烈的渴望说：“我认为我上赛季证明了我作为一名主力球员的价值，我可以承担更多责任，作出更多贡献，我需要的只是机会。”

    于飞很难通过里德的表态来判断他的想法。

    他到底是真心实意地愿意接受自己的领导，还是只是把这件事作为一个幌子来和雷·阿伦竞争呢？

    于飞目前没有答案，但他很有兴趣观望里德的下一步动作。

    作为卫冕冠军，雄鹿在训练营里已经长出了两根醒目的倒刺。

    雷·阿伦对于飞的嫉妒，以及不得不面临来自里德的挑战。

    其他人表现得略显正常，但这不代表就没有问题了。

    媒体日的最后，雄鹿全员集结在训练营中央拍合照。

    新援昆廷·理查德森给于飞弄来了一顶王冠，“弗莱，这个应该很适合你！”

    王冠？

    于飞觉得自己偷了詹姆斯的外号已经很不好意思了，王冠什么的，就留给自己的小兄弟吧。

    当哥哥的总得给弟弟留下些东西。

    “我不需要，伱自己戴着吧。”于飞推辞不受。

    理查德森却是自来熟地怪叫道：“你必须戴上这个王冠，只有这样，才能证明你有卫冕的决心，难道你没有信心吗？弗莱，拿出你在打比赛的气势来！”

    于飞不是很能理解对方的逻辑，但他接过了这个用来拍照用的王冠。

    他很确定自己没戴过这个玩意儿。

    现在他也不打算把它戴着，只是拿在手里，就像玩物一样轻轻转着。

    随后，摄像师拍下了雄鹿队在新赛季开始前的全体合照。

    当晚，雄鹿队在训练营的营地举办烧烤派对。

    乔治·卡尔喝着啤酒，找于飞闲聊。

    最开始的时候，聊天内容只是家长里短，忽然，卡尔说：“你知道雷最近很不安分吧？”

    如果于飞事先不知道雷·阿伦在媒体那说了什么，或许会以为卡尔这是旧病复发了。

    现在，对于卡尔的问题，他却一脸疑惑地问：“他怎么了？”

    “他没说你的坏话，实际上，他说的是媒体的坏话。”卡尔轻蔑地说，“但是像他这样的精致男孩，你知道的，他们不仅喜欢说反话，还喜欢一语双关，尽管很多人都听不懂，但矛头确实直指你。”

    于飞继续装傻：“什么意思？”

    卡尔叹了口气，对于飞的迟钝感到无奈：“他认为夺冠是全队的功劳，但媒体的叙事主体却在你身上，他认为，他们也应该得到同样的赞美与认同。”

    多么合情合理的诉求，为什么死肥猪会觉得Rey-ray不安分呢？

    于飞笑而不语地看着卡尔。

    “这不可能，他在做梦！”卡尔是坚定的于派，从始至终都是如此，“无论从任何角度来看，你的价值都高于其他人的总和，没有你，我们不仅无法夺冠，也很难突破季后赛首轮，这是一个基本事实。从媒体角度来说，人们对于雷·阿伦或者队里的其他人的故事都不感兴起，因为在你之前，他们只是一群失败者。是你让他们变成了总冠军，现在他却指责媒体过分赞美你，这件事细想起来实在可怕，我们必须重视。”

    也许卡尔不相信，但于飞理解雷·阿伦。

    他真的理解。

    于飞的新秀季是在华盛顿度过的，那个赛季，他被迫回答了一万个“你要做什么才可以帮助迈克尔”的问题。

    问题在于，于飞在奇才的情况是，乔丹老迈无力，媒体却忽视他们年轻人的贡献而对乔丹的表现夸大其词。而雄鹿的现状是，于飞一枝独秀，雷·阿伦是个出色的二当家，但个人表现无法与他相比。

    换句话说，于飞的表现撑得起赞美。

    卡尔虽然在NBA执教多年，但这是他第一次遇见“老二嫉妒老大”的问题。

    超音速时期，佩顿和坎普的合作是密切的，但他们从未取得彻底的成功，所以老二嫉妒老大这个问题不存在。在当时，超音速用一种让人无法理解的操作创造了具有时代特色的内部问题——在肖恩·坎普拿着3年700万美元的时候，他们给了一个名叫吉姆·麦克伊文（Jim McIlvaine C）的白人中锋7年3000万美元。此人在签下这份合同后每年场均拿到2分2篮板。

    这是一笔标志性的“上帝是如何同意的”愚蠢签约，一举搞砸了坎普的心态，并让超音速脱离争冠行列。

    这是那个年代特有的“明星球员嫉妒角色球员”问题。

    卡尔认为，于飞面临的问题比这要复杂得多。

    然而，于飞不忌惮雷·阿伦，更不把对方的嫉妒和抱怨当作问题。

    要说有问题，那也是于飞的问题。

    上赛季于飞初来驾到，为了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认了雷·阿伦这个老大，就算他拿了MVP和FMVP，在对方的心里，他依然是“来辅佐我”的。

    既然是于飞自己给雷·阿伦创造了“我依然是老大”的幻觉，那他就有义务让对方从幻想世界中回到现实。

    而且，他认为雷·阿伦除了认清现实外没有别的路可走。

    论实力，于飞明显在他之上，论队内支持度，队里除了上赛季的于飞没人认他这个老大，论竞争压力，里德的不臣之心已显。他不仅需要认清现实，而且需要于飞来帮助他镇压里德。

    更何况，依照雷·阿伦那种喜欢精神内耗的性子，于飞真不相信他会为了这种事和自己翻脸，他要有这个骨气，早把卡尔的头盖骨打碎了，还用得着他来整肃球队吗？

    于飞把自己的情况，雷·阿伦的情况和球队的大致情况都盘了一遍，发现他不仅无须担忧队友作乱，还可以在赛季初边缘OB下，看看他们想整什么活。

    不过，雷·阿伦这种把不满透露给记者的做法明显违反了“有屁当面放”条款，因此，于飞在第二天强行占据了他的车位。

    当雷·阿伦气势汹汹地来问罪时，于飞戏谑地说：“如果你不能管住自己的嘴巴，失去的就不只是车位了。”

    雷·阿伦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愤然转身，寻个场地自投自捡，徒生闷气。

    看起来，他依然是从前那个少年，没有一丝丝改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