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飞和杜兰特的谈论仅止于两人之间。

    但对超音速的意义却不止于两人之间。

    他们谈论这件事的时候，其他球员在场，教练组也在场，只是大家都假装在忙自己的事情，就好像一群低段位的玩家不理解高段位玩家的思路，他们一边无视于杜之间的对话，一边表现得自己很忙。

    他们的肢体语言是：对不起，我听不清你们在说什么。

    但表面的不在意，不代表真的能够无视。

    于飞和杜兰特是可以左右队内格局的人，当前者向后者谈论你想成为“哪一年的科比时”，其实也是在间接询问其他的队友。

    你们认可这个“科比”吗？如果杜兰特真的有想成为的科比，你们是否支持？

    如果当时有人站出来说：“不好意思，凯文，我们不需要科比。”

    那问题就结束了。

    杜兰特不会再有科比的问题，但会造成更大的问题，那就是为什么杜兰特不能成为于飞身边的科比。

    幸好，大家都是聪明人，不会做这么愚蠢的事情。

    于是，他们在假装自己很忙的情况下听到了于飞和杜兰特谈论的全过程。

    杜兰特想成为01科比，于飞同意了。

    这是一件大事。

    因为目前为止，超音速队内的二号球员很难说是杜兰特还是波什。

    他们两人打得都很好。

    波什和于飞更搭一点，而杜兰特的上限更高。

    所以，这个问题来到了波什的身上。

    在经历赛季初的低谷和赛季中期的复兴之后，波什基本上把一名主动抱团的球星在牺牲之后重新获得地位，再次受人尊重的酸甜苦辣都经历了一遍。

    势利的世界总会用各种方式让人知道，那个排名更靠前的人会自然得到各种优待与赞美。

    波什曾经以为多伦多时期的荣光已经随着他做出这个细想之后注定令人不齿的决定之后远去了，可是，罗伊的伤病改变了现状。卡尔因病辞职更是让他成为大核体系下的最大受益者。

    如果超音速照着这個情势夺冠，波什会被很多人认为是于飞之下第二人。

    现在，杜兰特突然暴起，仅凭三言两语就锁定了自己二号种子的席位，至于波什现在的位置，他不关心。

    那天训练结束之后，波什去找于飞，问道：“如果KD是2001年的科比，那我的位置是什么？”

    “克里斯，我对NBA历史了解有限，你想成为什么就成为什么吧。”于飞说。

    这是于飞的免责声明吗？

    “1999年的大卫·罗宾逊，你觉得如何？”

    “我觉得你太过在意这些事情了。”于飞说，“这只是我和凯文玩的一个文字游戏。”

    波什说：“科比以脱离体系闻名，而我今天的地位完全是凭借我对体系的充分融入换来的。我们的体系如何在加入一个科比的情况下继续运转？”

    “清醒点，克里斯。”于飞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将背包丢给林凯文，接着说，“别忘记你是为何而来，如果伱这么在意你在队内的名次，当初就不会选择西雅图了。多伦多对你就像克利夫兰对勒布朗一样，但你以冠军之名离开，现在还没夺冠，就急着要计较你在这座总冠军里占据了多少份额吗？”

    波什以为自己占据着道义，但决定事件走向的规则从来都是由那些身居高位的人决定的。

    他的道理在很多地方好使，但在这里不好使。

    季后赛已经开始，马刺并不是一个可以让超音速边玩内斗边打败的对手。

    杜兰特心神不宁，于飞就给他一个强心剂。

    剩下的都不重要。

    波什说：“我只想要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

    “克里斯，你觉得勒布朗在洛杉矶有和科比公平竞争的机会吗？”

    于飞的话语如寒刺骨。

    这足够让波什想起自己是谁。

    是了，他和勒布朗·詹姆斯一样，都是背弃老东家，打着冠军的名义投奔大城市争冠的软蛋。

    只是因为球队内部发生一些变化，他得到了表现的机会，就能忘记自己是谁吗？

    他如何与杜兰特竞争？

    杜兰特今年22岁，是超音速自己选中的状元秀，是随队赢得两连冠的美国之子，是耐克花了大力气去捧的未来之星，不是他这种抛弃母队前来抱大腿的叛徒可以比的。

    “想开点，克里斯。”于飞说，“只要夺冠，一切都会好起来。”

    听着规则的制定者如是说，波什突然想看看大厦崩塌的样子，但他做不到。

    他依然要为超音速的冠军贡献自己的力量。

    因为这是他选择的道路。

    也是他早早就作出的选择。

    只是过去几个月，于飞不经意地给他制造了一个幻象，三阵和全明星都是他的奖励，但如果他想更进一步，那不好意思，那个位置一直都不属于你，现在是时候回到正轨了

    波什的脑海里席卷过无数想法，最后，他并没有出路。

    好好打球，就是他当下唯一的选择。

    于飞并不在意波什是否对自己失望，因为他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超音速队内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只是因为固有的平衡被打破。平衡被打破的结果就是有人欢喜有人忧。他只是用个人威信使内部恢复到默认设置了而已。

    他本不需要这么做。

    如果罗伊没受伤，如果卡尔没患上咽喉癌，很多事情都不会发生。

    超音速这个赛季运气不好，他们发生了许多足以引发连锁反应的坏事。

    波什因此获利。

    当他以为自己的地位升级了，杜兰特蓄意的反弹就引起了内部的震荡，于飞公开明确了杜兰特的地位，波什自动降级。

    这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更普通的内部政治。

    杜兰特是超音速的未来，而波什不是，他只是一个辅助球队争冠的雇佣兵，前者是基本盘，后者可能是过客。当过客威胁到基本盘的时候，稳住基本盘是最重要的事情。

    这让波什知道，他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成为球队的二号人物。

    可是话说回来了，如果他这么在意，那来西雅图干嘛？

    继续留在多伦多做山大王不好吗？

    所以，于飞说夺冠就会好起来，对波什来说一点都没错。他要记住自己放弃了什么来到了这里，作出这种选择的人除了成功没有第二条路，因为不会有哪支球队会相信你会与队伍同进共退。

    他们必须成功，如果不能成功就换一支球队剑指冠军，直到成功为止。

    另一个为此忧心的人是球队主帅泰伦·卢。

    卢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命苦，为什么他接手的球队会在短短几个月内发生这么多的事情？

    在他的印象里，卡尔治下的球队虽然偶有波澜，但从未有这么激烈的变动。

    他光是树立于飞为绝对核心就已经使尽全力，正当他以为球队在自己的治下恢复了元气时，杜兰特又癫了。

    卢希望杜兰特的异常是突发现象。

    他相信杜兰特的调整能力。

    会好起来的。

    但最终让杜兰特好起来的还是于飞的强权。

    当于飞指着底角让杜兰特滚蛋时，暴风雨就像是被魔法师转移到了另一个时空，当时，比赛很激烈，但超音速队却恢复了平静。

    于飞的领导力让杜兰特的大脑重启，之后就恢复正常了。

    卢欣慰了一个晚上，他知道卡尔为什么无忧无虑了，因为有大飞。

    可是今天，大飞打破了叹息之墙，明明白白地问杜兰特，你是想做00科比（当小弟），还是要做03科比（要造反）？

    杜兰特的回答出人意料，他想当01科比。

    而于飞却令人震惊地同意了。

    地位的确立，权力的交换，一个新的平衡突然出现，克里斯·波什连说出个人看法的资格都没有就结束了。

    卢的心情几乎和波什一样。

    为何大飞要当众谈论这么重要的事情却不和他通个气？难道自己这个教练在大飞看来只是摆设吗？

    卢与波什不一样的是，他来自NBA的“底层”。

    小人物出身的家伙无论爬到多高的位置或多或少都会有同理心，至少，他会换位思考，为什么大飞要这么做？

    卢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因为再选一万次，杜兰特与波什之间，大家都会选择前者。

    稳住杜兰特是最重要的。

    至于不提前通知教练组，那还不是因为他给了大飞自主决策权吗？

    大飞在场上怎么打球需要考虑教练组的想法吗？

    他是大核，还是一个不受限制的大核，他可以做所有他觉得合理的事情。

    但是如何在现有的体系下塞进一个立志当01科比的杜兰特呢？

    一时间，卢想起了正在接受化疗的乔治·卡尔。

    他想再次求助前任。

    但前脚刚迈出，他就改变主意了。

    卡尔的时代已经结束。

    不管有多少人认为卡尔如果恢复健康就会回到教练岗位，卢都坚持认为，卡尔不会回来了。

    他作为当今联盟最年轻的教练员得到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做成了，他的执教生涯将一片坦途，如果失败了，可能不会有球队愿意给他第二次机会。

    这事关个人命运前途的关头，他可以接二连三地求助有可能回来抢走自己工作的人吗？哪怕对方是自己的伯乐？

    卢决定不向卡尔求助，这既是球队摆脱卡尔的不二选择，也是他自力更生的必要选择。

    当晚，卡尔组织教练组开会，研究讨论杜兰特的新定位。

    然而，卡尔给继任者留下的最大麻烦是他的助教里缺少全方位人才。

    因为卡尔从来不觉得自己会在执教过程中突然被一场大病击倒。

    他没有在自己不得不离岗时帮自己接管球队的备用人才。

    他的教练组里尽是偏科助教，就像板凳席上的角色球员。

    最要命的是，这些人里没有一个精于进攻，唯一一个对进攻有研究的约翰·韦尔奇是数据控，他甚至提出了一种名叫位置正负值的数据——他认为全位置的正负值无法正确判断球员的重要性，通过同位置对比才可以找出最具价值的球员。

    因此，许多人都觉得他更适合做棒球教练。

    原教旨主义篮球专家认为篮球是一项不需要那么多数据辅助得到运动，谁能打球，谁不能打球，看就看得出来。

    “如果我们以科比的标准来要求KD，那现有的定位就不再合适。”韦尔奇提出了一个关键问题，“最重要的是，科比在湖人队的场均出手数高于沙克。”

    防守助教蒂姆·格古里奇戏谑道：“该操心这件事的不是我们，让弗莱去做决定吧。”

    “没错，反正球都在他手上。”卢喜欢这个建议。

    他得到的最好的建议往往不是由自己决定的，而是把球传给他们最大的责任神。

    “那么还剩下一个问题。”韦尔奇说道，“我们需要增加他的球权，但以他现在的接球位置，他不可能得到那么多进攻机会。我们必须调整他的进攻站位。”

    一般来说，杜兰特会在左右两侧游荡，或者出去接球三分，或者接球中投，战术打不开的时候就担起三号位王牌的责任要球单打，这样的定位需要他频繁跑位、卡位，耗费力气甚大，要增加出手数必然不能这么打。

    卢看向沉默的阿德里安·丹特利，“AD，你怎么看？”

    “乔治在密尔沃基的成功经验告诉我们，要在弗莱这样的球员身边担任副攻，唯一合适的站位就是外线。”丹特利提醒道，“这也是科比在OK框架下的三角进攻中的定位。他总是站在外线传球，当沙克发起进攻，他会前往弱侧等待时机。”

    卢忧心地说：“以KD的身材，也不适合频频从外线发起进攻。”

    丹特利的回答既简单又深刻：“这不是我们该考虑的问题。”

    运筹帷幄，神机妙算的教练组一般不会出现在现实中。

    尤其是像卢的教练组，他们是糊裱匠，努力把球队拼凑成一个集体，当他们再度撕裂时，教练组只能贴上一张并不具有韧性的胶布。

    球队需要改变，那他们就要去改变。

    这个改变不一定有效，但他们也无能为力，因为他们无法掌控球队的变化，也无法预见之后会发生什么。

    那晚过后，对超音速队又是全新的一天。

    这是西部半决赛第二场比赛日。

    下午的比赛开始前，《西雅图时报》公布了最新的民调。

    70%的西雅图人支持拿纳税人的钱给超音速队在市中心建一座全国最豪华的球馆。

    但是，当选项变成“如果市政府通过征收0.1%的销售税来为新球馆募集资金，你还支持吗”时，支持率则下降到50%以下。

    然而，当超音速夺冠的时候，他们的支持率通常在90%以上。

    这就是为什么超音速队会选择在六月份递交融资方案。

    一旦他们达成三连冠，便可借着头脑发热的民意通过这项提案。

    可是，变数依然存在。

    不久前的全明星周末，超音速老板克莱·本内特代表大城市的老板出席劳资谈判，被认为“作风强硬”，虽然超音速每年净赚超过一亿美元，但他坚决不肯把大部分的利润拿出来和其他老板分享。

    这个消息传回西雅图后，像MCCAIT（让公民关注更重要的事情）这样本就强烈反对给超音速建球馆的民权组织炸毛了。

    你每年赚一亿，还要从球迷的腰包里掏出几亿来建一座豪华球馆？疯了？天理何在？

    本内特没想到这种事还能有回旋镖的。

    当初表示要新球馆是为了更多的利润，现在，每年赚一亿美元的事被公开之后，大众会认为你赚得已经够多了，新球馆对超音速来说不是迫在眉睫的事情，应该把钱用在其他地方。

    支持超音速的力量很强，而反对的力量也很强。

    随着期限将至，两股势力在城内的对抗变得激烈。

    西部半决赛当晚，进入钥匙球馆的四个大门都有MCCAIT组织的人进行示威抗议。

    他们拉着横幅，喊着口号，想知道超音速队究竟有多么贪心，为什么一亿美元的利润无法填满球队的胃口。

    “只有伟大的城市才能让球队实现如此盈利。”

    这天晚上，于飞在进入球馆时被记者们围住，他给出了自己的看法。

    “如果你过分把注意力放在球队的盈利部分，你就掉入了某些人的叙事陷阱。”于飞说，“球队带动的体育经济盘活了钥匙球馆四周的店面与商业街，表面上这是体育经济繁荣，实际上我们间接带动了四五倍的商品经济。如果有一座新球馆，球队当然会赚更多的钱，但同样的，因为我们而赚钱的人也会更多。”

    于飞进入球馆时，球队的公关经理笑道：“弗莱，其实公众不在乎我们赚了多少。”

    “那我们的支持率怎么会下降？”于飞问。

    “因为MCCAIT的声音更大，而我们的比赛还无法掩盖他们的声音。”公关经理说，“等到西部决赛开始，西雅图.不，从华盛顿州到全国，体育界唯一的话题就是我们和湖人谁会进入总决赛。”

    于飞问道：“你的意思是，我们只需要打球？”

    “是的。只要战胜湖人，超音速队就能确立在西雅图的神圣地位。”公关经理说，“美国人喜欢看到神圣的事物，一旦有神圣降临，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顶礼膜拜，到时候，同意市政府建造一座新球馆根本不在话下。”

    这天晚上，马刺维持着上一场的比赛策略。

    只是他们没想到，杜兰特的进攻站位会从左右两翼的高位转向外线。

    这个变阵出人意料，因为马刺教练组根本想不到让杜兰特站外线对超音速有何好处。

    然后，于飞对吉诺比利的收割还在持续。

    只是今晚，吉诺比利的进攻状态不再给人超鬼的感觉。

    他甚至能在进攻端给予回应。

    只不过，阿根廷人的续航能力不足。

    波什做着自己应当做的，他和布朗一起保住了篮下，邓肯今年受到伤病影响，看起来并不适应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连续两场比赛陷入一种既不平庸但也不出彩的中等状态。

    让马刺心碎的是，杜兰特扣动扳机，进入了正宗的科比模式，外线三分，持球单打，面筐立棍干拔。

    伊戈达拉曾在第一场限制过他。

    但一场比赛能限制，不代表每场比赛都可以。

    杜兰特已经是个明星球员了。

    而且，他没有上限。

    一个没上限的明星球员即使还没进入巅峰期，也能在状态出色的时候让人窥见他未来的一角。

    伊戈达拉今晚的感觉，就是未来许多人防守杜兰特的感觉。

    一个字就是高。

    他手热的时候，那种无视防守的强投可以轻易摧毁防守球员的自信心。

    于飞的进攻还未发力，果真打出01科比效果的杜兰特让马刺难以应对。

    半场结束，超音速领先18分。

    波波维奇神情恍惚，这是最恐怖的一集。

    他们费尽心思研究于飞，试图去掉他的臂助，让他作困兽之斗。

    但以他们现有的球员储备，根本无法封印于飞的帮手。

    可若是不这么做，让双方球星放开手脚对轰，超音速的球星质量又明显好一些。

    下半场，于飞开始诛心，连续和波什打挡拆，点名马刺的内线。

    邓肯不出来就点洛尔·邓，同样都是姓邓的，点起来没什么不同。

    马刺的崩盘是可以预见的，超音速今晚的状态太好了。

    但34分的差距是刺痛的。

    “才34分吗？我以为我们输了100分。”

    赛后，波波维奇自嘲地说。

    泰伦·卢意气风发，于飞今晚拿到三双，杜兰特砍下30分5篮板5助攻，球队似乎走在正确的道路上，这说明教练组的调整是正确的。

    因此，卢激扬地对ESPN的记者说：“你知道的，当我们处于最佳状态时，我们可以征服天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