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叔,二队的那个王老七咋样了?身体好些了没?”
几个人闲扯的时候,田向南心里还装着改造仓库的事,忽然就问了一句。
“要是好些了,能不能让他带人帮忙做一些长条凳啥的......?”
老头闻言撇了撇嘴。
“好啥呀,他那伤大都是装的,就上回,我还叫他晚上偷偷溜出来上茅房呢。”
“装的?这人......咋那么多心眼子?”
田向南闻言有些哭笑不得。
说起来,这还是落雪前农忙那会儿的事了。
王老七是屯子二队上的木匠,手艺挺好,脑子也挺活,算是心灵手巧的那种。
除了木工活之外,他还能做出一些牛羊狗之类的小木雕,甚至还有那种十几块拼接到一起的拼接木雕玩具。
更别说什么瓶瓶罐罐桌椅家具了。
这个年代的木匠活能做到这一步,王老七的木匠手艺也算是一绝了。
田向南刚开始知道这人能耐的时候,还打过弄个木雕工艺品作坊的主意,到时候也能给大队上创收。
可问题就是王老七脑子虽然很活,可性子却是那种又轴又传统的。
说他这种做木雕的木匠手艺都是他自己琢磨出来的,以后要留着传给儿子的,说啥也不肯教给别人。
这还说个屁呀,那木雕小玩意儿虽然精巧,但凭他自己一天才能做几个?
不,严格来说,白天还要上工的情况下,他几天才能做一个。
行,那你自己以后留着给孩子玩吧。
田向南最后也放弃了,因为虽然他不赞同,但他也尊重这年代手艺人对于手艺传承的观念。
传男不传女,传里不传外的观念流传了几千年,又哪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可后来让田向南没想到的是,这个王老七居然在农忙时分,偷偷把自己做的那些小零碎儿拿到县里的黑市上去卖。
结果他运气不好,正赶上被红袖章严查,虽然人跑了,但东西都被给收了。
这不,前段时间县里的红袖章直接找到了青山大队。
这一下子田向南才知道,王老七在黑市上卖这些小零碎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按照下来的红袖章的人说,早两年这种零碎木雕就在县里出现了,上面早就给他挂了号了,属于惯犯了都是。
只不过他这人比较滑溜,也不经常去县里,还打一枪换个地方,所以一直没抓到。
但这回王老七运气不好,被人家抓个面对面,连东西都留下了,他是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了。
人家红袖章这回下来就是直接到家里拿人的。
田向南当时听的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他还以为王老七不肯办木雕工艺加工,真的是不愿意将自家的手艺传承出去。
现在想来,这货是怕大批量的工艺品一出现,影响他的生意。
他就是想自己偷偷卖,等着吃独食呢。
呵......
这种人,田向南都不稀罕救,真想让红袖章把他带走,关起来好好治治他。
不过后来老叔跟着劝了几句,田向南也就慢慢熄了火,想着和下来的人再商量商量,和和稀泥。
可等田向南带着红袖章的人去到王老七家里的时候,又是意外的一幕出现了。
王老七受伤了,伤的很严重,甚至严重到现在连炕都下不来。
田向南刚开始也不信,红袖章的人自然也不信,于是他们就到屋里去看。
结果那一炕上,还有被子上的血,也让几人吓了一跳。
听说是王老七从县里回来的时候没敢走大路,从小青山里走的,结果从一个陡坡上滚下来了。
别的不说,光看他脸上,还有胳膊,腿上的那些伤口,再加上脸色发白的躺在床上连哼哼的劲儿都没有。
田向南当时都以为这家伙估计快挺不住了。
县里的红袖章见此也很为难。
王老七犯的事要说严重也严重,说不严重也就那样。
毕竟他也没卖啥稀罕的玩意儿,就几块木头,也不可能真的把人拉去打靶。
最后田向南又从中打圆场,罚了他家100块钱,县里的人也好回去交差了。
田向南走的时候,还想让林思雅过来帮王老七看看,怎么说他也是大队上的人,不能见死不救。
不过王老七的媳妇却说已经找好板车和帮手的人了,等会儿就把人送到县医院去。
田向南一想也是,县里的医疗条件肯定比这边好,再加上农忙,他也没有再多操心这件事。
眼下听老叔再这么一说,田向南也忍不住有些佩服那位王老七了。
“这家伙还真是,滑的时候滑不溜手,真遇到事了,狠的时候也真能把自己豁得出去。”
“就连tnd演技都是一绝,真服了这人......”
“行,回头我就带人去找他,山货站这边的舞台搭建,还有板凳啥的,就让他带人来改造,我看他还咋滑......?”
“向南......”
眼看他俩的话谈的差不多了,旁边的老书记却突然开口了。
田向南转过头,就见老书记手里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白瓷缸子,正笑呵呵的看着他。
“我准备退下了......”
“哦......”
田向南先是点了点头,随即猛的反应过来,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老书记,您说啥.....?”
“呵呵......”
见他这一副愣神的模样,老人又笑了笑。
“刚才开完大会回来的时候,我跟满仓和梅县提过这事了,梅县也说,他原则上是同意的。”
“可这......咋就这么突然......?”
田向南有些急切的追问了一句。
难道,是因为今天开大会的事?
不可能......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田向南在心里迅速否决。
今天这才哪到哪啊,比起前几年那样的大场面,简直就是小打小闹而已。
更何况那些被惩罚的都是有实证的罪犯,别说是林书记上去,就算田向南自己上去亲自动手,那梅县也不可能说什么。
经历过前几年大风大浪而屹立不倒的人,不可能连这点心胸都没有。
既然不是因为这个,那还能是因为什么?
只是还不能田向南再多想,旁边的老叔也笑着来了一句。
“你林伯,是给你让路呢......”
田向南再一次愣住了。
“给我......让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