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早干啥了?”
田向南的这个问题,似乎是揭到了中年妇女的痛处,让她整个人都变得恼羞成怒起来。
“我儿子是来你们这边下乡的,我们也是看半年多都没有信回来,这才想着找人打听一下的。”
“谁一打听才知道,你们这什么青山大队,根本就是狼窝土匪窝,我儿子早就被你们害死了.......”
“我告诉你,你们今天不给我一个说法,这事没完,就算到市里到省里,我也会去告你们,你们就是一群土匪,杀人害命的强盗。”
“呵.......”
田向南都被这中年妇女的话给气笑了,而且看她说话时候,那眼神不停闪烁的模样,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就是心里有鬼。
“你说你才知道你儿子死的消息?”
“我记得,当初石大民犯事的时候,我们就已经让人给他家里去信了,你别跟我说你家没收到........”
“谁收到信了?谁知道?”
中年妇女跳着脚的否认,随即就脸色一变,紧接着嚎啕大哭。
“唉哟,大民啊,我可怜的儿啊,你咋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呢......”
“老天爷呀,这真是没地方说理了啊,我那么大的一个儿子,下乡到了这里,无缘无故的人就没了啊.......”
“真是没有王法了啊.......”
随着中年妇女这么带头一哭,其余那几个跟她一起来的妇女也跟着哭了起来,一个个声音婉转,曲调悠长,有喊侄子慢走的,有喊外甥的,还有干儿,小孙的.......
这一众人扯开了嗓子这通嚎,直把田向南都哭的头皮发麻。
“停,停,停.......”
田向南强忍着脸上的不耐,冲着石大民他娘摆手。
“有啥话你就好好说,等说完了,我让人领你们到石大民的坟头上,你们哭个三天三夜都没关系。”
岂料,石大民他娘却根本不接他这一茬。
似乎是也看到了田向南脸上的难受表情,这中年妇女反而嚎的更来劲了,语调都扬高了几分。
而且她一边嚎,还一边把大腿拍得啪啪作响,就跟伴奏似的,看到田向南眼皮都忍不住抽动。
“别嚎了,能不能好好说......?”
田向南又大声问了一句。
“哎哟,我滴儿啊.......”
“行行行,都喜欢哭是吧?”
田向南这下再也压不住心里的火了。
原本想着,石大民虽然犯了错,但毕竟也付出了代价,人死债消。
现在人家家里人找上门来了,说两句不中听的也没啥关系,毕竟是人家的儿子死了。
大队上招待他们一顿,他们要愿意的话,就帮忙让他们收殓一下尸骨,让人带回去。
可是眼下看来,这家人现在连话都不肯说了,明显就是故意来闹事了,没打算善了啊。
“来个人,去把民兵队叫过来,把他们都关到牛棚里面去,让他们搁那给我使劲哭,不哭够三天三夜,都不准他们出来.......”
“呃,嗝~.......”
见田向南发火,说要找民兵把他们关起来使劲哭,这几个人顿时都被吓得哭声一顿。
尤其是石大民他娘,可能是刚才嚎的太投入了,这一时没能收住,还忍不住打了个嗝。
这下子,让围观的村民一下子都笑了起来。
“哭啊,使劲哭啊,咋不哭了呢?”
田向南扫了一眼身后哄笑起来的人群,强忍住脸上的笑意。
忽然,他看到了人群中的赵大虎,连忙朝他招了招手。
“老赵,你来的正好.......”
等赵大虎走进人群之后,田向南才当着众人的面,大声问道。
“老赵,当初石大民犯事被执行以后,我记得后面的事是你负责的,你现在跟大家伙说说,你有没有给他们家送信?”
赵大虎闻言愣了一下子,反应过来之后,就点了点头。
“当然送了,这事我还能马虎嘛?”
略微回忆了一下,他又接着道。
“我记得当时,是大雪封山了,我还是过了两天搭工厂的火车出去的,去县里先给石大民家里去了封信,告知了情况。”
“后来,我怕信件半路别出问题,他家里收不到啥的,所以,又从邮局那打了封电报,花了我2块6呢。”
“现在还有话说吗?”
等赵大虎说完之后,田向南扭头看着石大民他娘。
“电报和信这东西,邮局肯定都有存档的,你要是还不承认,那咱可以到邮局去查.......”
田向南说到这里顿了顿,又仔细打量了一下石大民他娘脸上的神色。
“我就纳了闷儿了,这事都出了半年多了,半年多,你们家里没有一点回应,现在却又忽然扯一大帮人找过来?”
“我真的有些怀疑,你们一帮人今天过来是干啥的?真的是来找石大民的?”
田向南说这话的时候,敏锐的发现,随着自己怀疑的话一说出口,面前原本还瞪着他的石大民老娘,顿时就有些不自然的移开了视线。
“哎哟,田书记.......”
就在这时,这帮人当中唯一的那个四五十岁的老男人,终于站了出来。
他一脸凄苦的神情,还没说话呢,就先长吁短叹起来。
“田书记,这事要说,都赖我,我是大明他大伯.......”
“大民他爹死的早啊,他自己又是个不安生的,前几年还上学那会儿,就惹了不少祸。”
“他们家也没个男人,所以很多事,都是我帮着处理的。”
“去年,你们送的电报和信也都是我帮着收的。”
“只是那会儿都年底了,大雪封路的,哪也去不了,大民他娘身子也不好,我怕把事情告诉她们,他娘肯定得过来,说不定半路就得出个啥事,那我就更对不起我兄弟了。”
“所以,这消息我就给瞒住了,我想着反正大民那孩子也是犯了事,而且人都已经死了,早说晚说又能咋的?”
“然后这事就一直瞒到了今天,直到大民他娘开始怀疑了,说大民这都大半年没往家里来信了,也不知道是出了啥事,还四处打听来着。”
“我也是眼看瞒不住了,所以,才把民的事告诉了他们家。”
“我弟他媳妇儿也是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所以,还请田书记你,不要太搭理她说的话。”
“我们这回过来,也没想闹事啥的,但是,这事,咱总得弄清楚吧。”
“你们说大民是犯了错才死的,行,那俺们认,但他犯了啥错?是咋犯的这个错?还有为啥他犯了错,却会死在大队上?那俺们总得弄清楚吧.......”
田向南刚开始还听这个自称大民他大伯的在这里解释。
这老男人一开始说的话,倒也还算是能糊弄过去,表面上听着也还算讲道理。
可说着说着,这人话语的意思就悄然间不一样了。
甚至到了最后两句,已经隐隐有了质问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