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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老夫人激动的颤抖。
江淮生不知道弟弟带着这么多人拦在面前是什么意思。
江婉看到那密密麻麻的人群,只觉得惊恐从脚心蹿到头顶。
更让江老夫人惊恐的是江长天说的这句话。
跟韩世子说的一模一样,语气腔调都一样。
听得人汗毛都竖起来。
江老夫人只觉得有一把刀来回的穿进她的心口,拔出来,再穿进去,摩擦的血肉都在颤抖。
畜生,怎么剜她心,怎么来。
江老夫人虽然被世子打了一巴掌,但是她并不怨恨他。
母亲怎么会怨恨孩子。
就像是她被江大刺伤了,她也没有真正怨恨儿子,要离开鸣县还是第一时间让婉儿去把人叫回来。
对江长天,只是不是自己的孩子,不心疼罢了。
江婉听着这一模一样的话,也头皮发麻。
她甚至想,把祖母留下来可以吗?
这江二不是离不开娘亲,那他们走。
她实在发怵。
别人的行为有迹可循,这江二完全无迹可寻。
七皇子派来的人兵强马壮,正规军。
有铠甲有弓箭有长矛。
装备齐全。
可是对面人似乎有点多。
若是他们要冲杀,肯定能冲杀过去。
对面都是老弱妇孺。
可是他们也带着一马车妇孺。
他们就是来接人的。
总不能把人丢下,自己跑了,那就白来了。
本来以为很轻松的活儿,不过到了江府,看到被弄哑的前同事,似乎就意味着这活儿不简单。
所以他们没有耽搁,一早来接上人就往城外走。
却没有想到,居然真被拦下来了。
这是什么阵仗,拦他们需要这么多人吗?
差一点以为遇到抢劫的了。
七皇子的人有一个脸上长满胡子的年轻男子走出来,对着江长天行礼。
“在下一等侍卫林阳见过江司马。”
江长天回礼。
江婉看着此人的身形,忽然有些激动。
她觉得很熟悉,此人的背影。
可是她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吾乃奉命接江太傅家人与七皇子妃团聚,还请江大人让行。”
他说这话其实很拗口。
江司马也是江太傅之子啊。
听他口口声声喊江老夫人为娘。
江老夫人脸色难看的都在抖。
王妃的娘家人不怎么样,治家不严,内部就乱成一锅粥。
也难怪王妃的性格那么傲气,原来根源在此。
江长天微笑道:“我父乃江太傅,林侍卫为何厚此薄彼,只接他们,不接我,难道阿姐成为王妃了,就不认我这个弟弟不成。”
这江家二子长的如此妖孽。
跟江家大房格格不入。
七王妃已经算是好颜色,姝丽骄美,可是跟这位一比,就像是路边野草跟绽放的牡丹对比一般惨烈。
此人唇红齿白,容貌妖冶,一双眼更是水汪汪的,说话就带着情意。
即使说我要鲨了你。
恐怕被杀的人的,都会忍不住往他的剑靠近一点,免得他费力了。
江老夫人被这话气的哆嗦。
他不要脸的,还想沾玉鸾的光。
杀头的事拖着他们,沾光的事还凑上来。
江老夫人哆嗦着脸就有点歪。
江婉也没有注意到。
她死死的盯着那林侍卫,太熟悉了,那身材。
江淮生今天一心都在菁儿身上,有点浑浑噩噩,觉得自己事到如今都是因为弟弟才造成这样,他们都要走了,又何苦苦苦相逼。
“江司马说笑了。”既然已经是朝堂封的官员,怎么可能随便走呢。
江长天点头。
“是啊,在下开玩笑呢。今天正好带手下来操练,本官新官上任,自然要熟悉一下手下的兵马,让您见笑了,不如你们等一等,等我们训练完再过去。”
七皇子的侍卫一个个高大强壮。
看着对面密密麻麻的人,转个身都好像要半天,里面还有妇孺老人。
这江二果然如传闻一般,什么人都收。
难道真靠这些人造反。
所以只能是跟着訾碌后面吃屎,哪都不去。
看着对方慢吞吞的腾挪。
七皇子的侍卫有些不耐烦。
对面的人就像是龟速一般,慢吞吞的转身,左转右转,就是没有把位置让出来。
江婉越看那林侍卫背影越熟悉。
她忽然让身边的人喊那侍卫过来。
江婉看着对方。
对方也看着江婉,眼神有一丝惊艳,但是很快一闪而逝。
今日的江婉一身简单的黑袍,高马尾,靴子,十分利索的打扮,像是男子一般。
胸前有点鼓,皮肤白皙,眼睛也非常漂亮。
就是照料一家人比较疲惫,所以头发没有那么齐整,额前鬓角碎发比较多。倒是显得她脸小,更加稚嫩一些。
她是这么多人中,难得见过江司马,再看,也不会黯然失色的美人。
不仅颜色好,气质还非常突出。
江婉把这个林侍卫喊到面前,看到的是一张陌生的脸,长满大胡子,但是她激动不已,袖子里的手微微颤抖。
她认出来此人。
此人是七皇子的第二个儿子,楚翊。
梦中他亦十分爱慕她,为了她最终折服于兄长手下。
她虽然跟他清清白白,但是难免有一丝暧昧。
毕竟她姑姑是他的嫡母,两人也属于表兄妹的关系。
他其实也求娶过她。
只是她心意不在他身上。
江婉没有想到楚翊居然会伪装成一个侍卫。
她对他很熟悉。
两人也算是青梅竹马,相伴成长。
他哪怕此刻完全伪装成另外一个人,她也能从细节辨认出来。
他的站姿,他说话的模样,腔调。
江婉这一刻的心都要跳出了胸腔,剧烈,又澎湃。
她眼中抑制不住的蓄满泪花,泪水在眼中莹莹打转。
然而她想到了自己在静室看到的最后的那个画面。
她强忍着激动。
把他招到眼前。
江婉果决的道:“你要杀了江司马,不然我们所有人都离不开这里,他非常危险,你一定要杀了他,求你。”
侍卫林阳惊异的看着面前的少女,不知道为何,她看着十分亲切,美丽又善良。
但是她开口居然是求他杀人,异常的冷静果决。
可是最后那求你那两个字,却说的让他耳根微红。
她靠近他说的话,像是耳语一般。
果然,他在嫡母屋里看到一幅画,看画中少女的背影就起波澜。
原来她长这样。
她就应该长这样,是这样的。
自称一等侍卫林阳的人,正是七皇子的庶子楚翊,排行第二。
他好武,这次也是为了表现,所以亲自带人来接嫡母的娘家人。
可谓是一个大孝子。
江婉认出他来了。
毕竟梦中他为她做了很多很多事。
楚翊点了点头:“你们保护好自己。”他有可能会顾不上。
江婉点头:“放心,我懂。”
两人默契十足。
楚翊都有些惊讶,又有些惊喜。
两人是第一次见面,不知道为何,就有一种熟稔感。
楚翊回到侍卫中间。
看着对面的人还在慢慢挪腾。
那骑在马背上的江司马格外耀眼。
实际上他听大哥和父亲一起分析过此人,但是当时他们并没有觉得此人有什么危险,能有什么大作为。
不过那也是他没有见过此人。
此刻见到此人,才发现,此人跟传闻不一样。
他的眼神里有不一样的东西。
据说此人是江太傅养子,江家族人之子。
的确,江司马很危险。
楚翊见面第一眼就感觉出来了,但是没有想到江婉,一个姑娘居然那么果决,也这样说。
楚翊亦是个果决之人。
他敢作敢当。
回到侍卫当中。
毫无准备,一声令下。
就对着江二射箭。
密密麻麻的箭羽,飞翔而去。
又快又急。
都朝着江司马一人。
毫无预警。
此刻。
马车里的江婉心跳极快,有一种痛快之感。
亦有一种尘埃落定之感。
一切都会因此改变。
那些错误都会被纠正。
江淮生则是有些惊愕的看着那密密麻麻的箭雨。
没有想到会这样。
刚刚婉儿出去跟那侍卫不知道说什么。
居然真要这样吗?何苦,为何?
江老夫人则是双目圆睁,一脸痛快,嘴角上扬,脸颊上的法令纹更深了。
江荣捧着书,看了一眼外头,又低下头继续看书。
剑光火石之间。
有些突然。
然而江长天身边两个少年挥剑把那箭羽统统给打掉了。
而江长天身后队伍有一人忽然拿着长矛冲了过来。
接着刚刚那慢吞吞,挪一步,转个身都要半天的队伍,却迅速的朝前涌来。
他们一个个都拿着剑矛。
只会三招。
收,刺,挡。
一圈一圈,如同湖水波浪一般,看着缓慢,却十分迅速,一浪接着一浪,包围过来。
而那带头冲过来的人,只是转瞬间已经冲到了楚翊面前。
尽管楚翊被侍卫团团包围保护。
那人居然如入无人之地一般,身形诡异的冲过来。
一个长矛就把楚翊的马给挑翻了。
人仰马翻。
好在楚翊先一步从马背上跳下来。
否则这一下不死也残。
可是紧接着他连感叹自己命大的时间都没有。
那人的长矛如影随形。
身边有侍卫保护,却还是每每都被刺破衣服,刺伤肌肤。
而江司马身后那些老弱病残也如蚂蚁大潮一般,迅速的涌过来,把他们团团围住,三四个撕咬一个。
五六七八个围着一个。
任凭他们兵强马壮,实力相差多悬殊,都无济于事。
他们如同不怕死的小蚂蚁一般,被碾压就有人立刻补上。
以多胜少,把他们生生撕开。
而马车里的江老夫人一家,虽然一开始就在江婉的指挥下后退。
可是他们毕竟不如骑马的灵活,最早就被包围了。
打战很快的。
时间也就几息。
一炷香都不到的时间。
地面上流下了很多血,渗透到土地中。
楚翊受伤很重,再看马车里的姑娘,心中有一丝怨怼,难道她故意害自己,江司马是她二叔,再怎么样,她都不会死,自己却可能会死。
可是见她面色惨白,面露担忧的看着自己。
楚翊又觉得自己多想了。
江姑娘肯定不会故意害自己。
江长天的袖子被擦破了。
他皱眉看着自己破的袖子。
回去又要霞妹缝补了。
看着被人团团围住的林侍卫。
看着马车里面露担忧的江婉。
江长天笑了一声。
“林侍卫我只是带兵演练,你为何要袭击我们,我们可是朝廷的人啊,莫非你是反贼冒充的?”
“你看看,我袖子都破了,还好我命大,你要是射杀了我,可就是杀了朝廷命官,你这是要造反啊,七皇子居然也想造反吗?”
楚翊被这江二不要脸的言论给愣住了。
刚想反驳,却见刚刚那第一个冲上前来,拿着长矛挑翻他的马的蒙面人,举着长矛就对着他胸口插了过来。
他惊恐的喊起来:“住手,我父乃七皇……”
他的话没有说完。
长矛已经刺进了心脏,他惊异的瞪大眼,死不瞑目。
江婉坐在马车里,拉下帘子浑身颤抖。
不可能,不可能就这样死了,不会的。
江长天用剑撩开了马车车帘。
对着里面的江老夫人道:
“娘,这世上谁都不能把我们分开。”
“我们没有生离。”
“只有死别。”
“没有人能从我身边把娘带走。”
“除非娘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