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监察司后,楚秋与易太初再也没有任何交流。
仿佛只是恰巧同路而行,赶往同一方向。
到了郊外,易太初停下脚步,满面凝重地看向远处天空。
如同残阳余晖的赤红光芒充斥视野,近乎烧红了整片苍穹。
常人来看,那只是一片独特的美景,甚至胜过真正的如血残阳。
而在易太初眼中看来,那片赤红光辉的深处遍布着无穷无尽的天地风暴!
那是四品都不敢卷入其中的洪流!
“太晚了。”易太初沉声道:“现在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他盯着楚秋的背影,“你有何打算?”
楚秋淡淡道:“总之不是阻止他们。”
“你不想阻止这场三品之战?”易太初眉头深锁,似乎想要猜出楚秋真正的计划,口中却道:“方独舟当年正是因为行事无忌才会为人所诟病,现在你的手段却比他更加不顾后果,你可要想清楚了,再这样闹下去,大离就会变成世间之敌!”
“本官身为监察司夜主,当为离国之柱石,倘若大离变成世间之敌,自会为了大离鞍前马后,与世为敌。”
“你想灭离!?”
易太初眯着眼道:“打乱所有的局势,掀翻国师布下的棋盘,最终连同大离一起,灭了国师报仇?”
他的语气冷了下来,“掀起这样的乱世,大胤不会坐视不理,与你有私情的大虞女帝,同样也会杀你!”
“好!”楚秋忽然怒声道:“那就让他们来,我接了!”
轰!
四周的地面顿时崩裂,一股黑色气焰冲天而起!
易太初沉默了半晌,“你以灭字卷吞噬天地之气,已经影响了心志。”
“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我为何要收手?”
楚秋一步踏碎地面,继续向着前方走去。
每迈出一步,周身的黑色气焰便凶猛一分,逐渐形成滔天之势,“林听白裹挟大离,与妖蛮建交之时,你可有劝他收手?”
易太初神色微动。
楚秋的第二问紧随而至:“他以魔功控制那废物皇帝的时候,你可有劝他收手?”
“当年他将方独舟赶出朝堂,最后要了他的命,你有劝过他收手吗!”
“楚秋!”
易太初沉声道:“三品之战只能停在此时,你逼国师出手已经达成目的!再进一步,就是得罪了那些支持蛮人的江湖势力,绝不能演变成两极冲突!大虞之惨状,你是亲历者!”
“我不在乎。”
楚秋冷声道:“我已经等了你们太久,林听白也好,这座江湖的三品武夫也罢,全都是废物。
被天地气数所限的那几十年让他们失了胆气,做事瞻前顾后,到现在还把脑袋缩进王八壳,做所谓的执棋人?
我就为他们添一把火,撕了他们最后的体面!”
“你……”
易太初眼神一冷,“利用夔族引来背后的三品武夫,逼国师不得不出手拦他们入京还不够么?一旦你插手,此事就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易太初,我再问你一句。”
楚秋转过头,透过黑色气焰盯着易太初,“你为自已安排了怎样的下场?”
当日,在护国司内,楚秋就问过这句话。
那时易太初没有回答。
今日,他自然也不打算回答。
易太初分毫不让,冷冷道:“如果你执意如此,本官只能动武。”
不知何时,在帝京郊外的上空,浮现出一片不断蔓延的阴云。
云层深处,隐隐有雷光闪烁,犹如天地惊怒。
易太初见劝说不成,摆出了搏命的架势。
他要阻止楚秋。
不论接下来的一步,是否如他所猜测,他都必须要让一切停在这里。
“动武。”
面对易太初的威胁,楚秋却是笑了起来,“看来当时在大虞那一刀,还是没能让你明白,你我之间到底有多大的差距。”
易太初沉默不语,眼瞳深处闪烁着明灭不定的清光。
一身气机节节攀升,针锋相对,寸步不让!
楚秋收起笑容,周身无尽气焰忽然向内坍缩,他在前方一尺形成不停旋转的黑色气旋。
逆行一气造化功,吞尽四面八方的天地之力!
灭卷行功,再转周天!
他深吸一口气,将那气旋吸入胸腹。
易太初的脸色登时剧变,抢先出手撬动一片天地洪流!
“滚!”
楚秋怒喝一声。
气啸涌出,如摧山倒海,化作重重叠叠的劲力轰然压倒易太初这一掌之力!
易太初双掌同出,按住迎面而来的恐怖气浪,地面当场深陷一丈,透过他的身躯不断向后蔓延!
四处汇聚而来的天地之力源源不绝,两股力量彼此消磨,最终易太初还是顶住了压力,脚踏气旋浮空而起。
面色惨白如纸,看向早已空无一人的前方,仍有些不可置信:“不光练成了灭字卷,还能融合一气造化功?真有人能做到这种地步么?”
但他已经无暇顾及许多,向那片烧红的天空最后看了一眼,随即转身就赶回帝京。
直到方才,他猜中了楚秋的想法,就必须要做好准备面对接下来的局势。
不久后,大离江湖所有涉及此事的势力,都会浮出水面!
两极冲突,迫在眉睫!
“割让利益,扶夔族上位……不,林听白不会轻易放弃自已的谋划,如非必要,他不会放弃牧族。”
“但他不该亲自出手的,除非,帝京真的藏着某种不能现世的东西。”
回程路上,易太初感觉眼前的迷雾逐渐拨开,似乎快要触及到真相。
……
那片将整个天空烧红的赤红光芒深处。
白衣飘然,纤尘不染的林听白仍是满脸笑意。
反观对面两人,却也是气定神闲,并没有任何损伤。
交手数合,似乎都是彼此试探,而不是生死搏杀,保持着某种默契的平衡。
最终。
那身形修长的男人轻轻一叹,“国师的本事,我们领教了。”
迎着林听白玩味的目光,他淡淡道:“不如今日就此罢手,彼此各退一步,国师将夔族那女子交还,我们离开帝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