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晚上回到望州后,柳明诚带来了一个好消息,西北榷市也谈拢了,地点就在甘州奋武军驻地,由赵愚直接管辖。
“大舅舅同意开榷市了?”柳翀有些惊喜。
“你的理由服了岳父,岳父又服了他,事情便成了。”柳明诚点点头,旋即话锋一转,“跟扶余可能要议和了,扶余已经遣使到了易州,向谢宣表达了议和之意,谢宣已上报朝廷,不日便要朝议。”
“朝议?”朝议便意味着承平帝在认真考虑议和之事,这令柳翀有些意外,“依那位的脾气不应该乘胜追击吗?怎会考虑议和?”
“国库是一时都撑不去了,即便开了榷市,那税收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缴上来的。而且,连年征战,将士疲惫,平州虽然赢了一仗,但也是强弩之末了,越逼近兴庆城阻力越大,再打下去胜负难料。而且此战讫今为止已攻占了扶余四州之地,上上下下都交待的下去了,该赚的军功也都赚到了,是以都有了适可而止之心。”柳明诚解释道。
柳点点头表示理解,又看了看舆图,夺过来那四个州都是战略要地,对于以后防御扶余也是极重要的,此时休兵止战确实是明智之举。
却朝堂这边,满朝文武几乎一致赞同议和,尤其是左相杜延年,在谢宣的奏报上达听之后,他单独觐见了承平帝一次,君臣二人谈了足足两个时辰,终于坚定了承平帝与扶余和谈之心。
八月上旬,扶余使臣抵达京城,接下来就是大渊鸿胪寺与扶余使臣之间的唇枪舌箭了。
几个回合之后,双方终于谈定了条件:两国休兵罢战,约为兄弟之国,扶余皇帝年长于渊帝,渊帝称扶余皇帝为兄,后世仍以齿论;扶余每年向大渊纳贡钱十万缗以资军费;扶余承认大渊所占辰、洪、易、平四州归大渊所有,双方以澣河为界重新划定疆域,两朝沿边城池,一切如常,不得创筑城隍;扶余赔偿大渊铁锭一万斤;扶余国册立新的太子,并遣太子入渊国为质;双方于易州选址开榷剩
谈判之事告一段落后,承平帝大肆封赏有功之臣。
谢宣自是首功,擢升为禁军十二卫大将军。此前的十二卫大将军正是宋国公谢鹄,谢老公爷年初便因病辞了官,但此职显要,宁可出缺也不能轻易授人,是以空缺至今,如今正好由谢宣接任,倒也合情合理。
严鼎则被授为新设立的瀚西路经略安抚使,所部威毅军依旧归其统辖。瀚西路管辖新占的辰、洪、易、平四州,安抚使司设在易州。严鼎以不足不惑之龄便出任一路封疆大吏,同时还能统辖一支禁军,也算是简在帝心了。其长子严景淮此次随父出征亦有军功,调回京城升任左御卫指挥使。
谢实也被调回京城任职左勋卫将军,其余将士俱有封赏。
而柳明诚则因为支援粮草有功,爵位提高一级,封为宁远侯。
随着战事的闭幕,榆西路的流民之祸也终于平息,因为谢宣在率军回京的路上狠狠地镇压了一波流民,屠灭流民三万有余。
消息传来,满朝大骇,翰林老臣、御史言官纷纷请求左相牵头弹劾谢宣滥杀无辜,但杜延年始终一言不发,在被一名老翰林当面斥为缩头乌龟后索性称病告假,闭门谢客了。
然而当夜,该名老翰林家中即遭丙灾,全家八口人被烈火吞噬。经府、县两级联合勘察,发现了人为纵火的痕迹,此案遂由京兆府上报子。
承平帝震怒,子脚下、京畿福地竟发生如此惨烈的凶案,简直无法无!遂令署理京兆府尹杨康侯严查此案,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杨康侯是一个月前刚刚被任命署理京兆府尹的,虽京兆府尹是二品大员,可署理京兆府尹却只是四品,中间差着好几级,杨康侯做梦都想把这“署理”二字摘掉。可甫一上任,没得意几,先就来了这么个大案,一旦处置不善别去掉“署理”二字了,便是如今的位置怕是都保不住。杨康侯历来滑头,他将此案上报承平帝就是希望将此案甩出去,可没想到等来的却是承平帝严查的旨意,他心中叫苦不迭,急得在府中坐立不安。
这位被烧死的程翰林刚刚得罪了杜延年便遭此横祸,而此事又是因圣眷正隆的谢宣而起,真要查下去保不齐就会得罪一头,弄不好甚至是两头一起得罪,这可如何是好?
与杨康侯的焦虑不安形成强烈对比的是,杜延年此时却是优哉游哉,他这些年日夜操劳,如今倒是趁机好好休了个长假。
杜含以侍疾为名,这些日子也告了假,此刻正看着父亲和妹妹打双陆,他则在旁边帮忙计筹。
这父女二人已经玩儿了大半了仍然兴致勃勃,反倒是杜含已经哈欠连了。
这一局眼看着杜延年已经快赢了,却不料杜心悦一下子掷出了两个六点,一下子获得了四枚棋子各走六步的权利,顿时欣喜地喊了一声“哎呀”!
杜延年也是一拍大腿喊了声“哎呀”,语气中却是满满的遗憾与惋惜,他苦笑着斜觑着棋盘,眼睁睁看着杜心悦抢先把己方所有棋子都移回了己方内盘,然后杜含宣布这一局又是妹妹赢了。
“不玩了、不玩了,坐了一上午,腰酸背疼,出去活动活动。”杜延年连输三局开始耍赖。
“对啊,我也要去活动活动筋骨了!”杜含又打了个哈欠。
见父兄都不想玩了,杜心悦也没有勉强,懂事地将棋盘、棋子收拾了起来。
三人来到院中,杜延年舒展了下腰身,又拿起剪刀给花凳、花架上的几盆菊花修剪了枝叶。他去世的妻子最爱菊花,所以杜延年为她收集了不少名贵品种,此时正值菊花盛开的季节,放眼望去,当真是“暗暗淡淡紫,融融冶冶黄”,只是物是人非,那赏花之人却已经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