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将近中午时分,柳翀带着韩炎、慕青等直奔毕家而来。毕家大门外张灯结彩,披红挂绿,车骑填巷,宾客盈坐,交州城有名望的士绅商贾基本都来了,就连交州刺史朱耽也来了,没办法,毕家今年生意出奇的好,纳税不少,刺史也得给面子。
韩炎递上礼单,赞仪接过礼单唱道:“平原大长公主府柳大公子上贺仪:瓘玉梳妆镜一对;瓘玉手镯一对;瓘玉五彩花瓶一对;金镶瓘玉头面一副二十四件。静山军马军第一营贺钱一万。”
这一万钱是宋梓青他们全营的兄弟凑的,毕筱芸在军营教他们制作、使用炮规的时候赢得了全营弟兄的尊重,他们无法来参加婚礼,便凑了些钱托柳翀带过来。
柳大公子的名号一报出,毕盛就赶紧迎了出来。交州刺史朱耽也是大吃一惊,朝廷的邸报他也收到了,他当然知道这位柳大公子的真实身份,只是他到交州上任时间尚短,并不知道毕家和柳翀的交情。他心中暗自庆幸今日来对了,也赶紧跟在毕盛身后屁颠屁颠迎了出去。
“毕东家,恭喜恭喜啦!”柳翀抱拳笑道。
“同喜同喜!起来,这桩姻缘能成还多亏了大公子的缘故,一会儿大公子可得喝老朽一杯谢媒酒!”毕盛连连作揖,一张老脸乐得都要开花了。
也难怪他如此高兴,女儿二十多岁没有成亲,为此他没少受人诟病,还搞什么算题招婿,惹得多少人在背后耻笑他们家荒唐。今日招婿上门,婚礼之盛大冠绝交州,不但州牧亲至,就连皇亲国戚都来捧场,可算是扬眉吐气了!
跟柳翀寒暄完以后,毕盛赶紧给他介绍了朱耽:“大公子,这位乃是本州州牧朱相公。朱刺史,这位是望州别驾、宁远侯长子柳大公子。”
一听“宁远侯长子”几个字,朱耽更加确认了柳翀的身份,立即媚笑着迎了上来,口称:“下官......”
柳翀一看他那一脸笑便明白此人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忙抢先大声道:“晚生柳翀见过朱刺史。”
朱耽一愣,但他还算聪明,立即明白了过来,连忙还礼道:“见过大公子。久仰大名,未曾有幸一见,不意今日竟在毕老爷家中见到,实在是荣幸之至。”
柳翀也客套了几句,毕盛将二人让至首桌,原本朱耽是坐在上首位置的,但此刻柳翀在此他是无论如何不敢僭越的,执意请柳翀做了上首。毕盛只道他忌讳柳翀皇亲国戚的身份,倒也不疑有他。
未初时分,迎亲的队伍回来了,因为是入赘,所以是女娶男,毕维替妹妹前去迎亲,花轿到了府门前,毕筱芸才在喜婆搀扶下出来将新郎接了进去,在赞者的引导下行礼如仪。
礼成后的一切倒与其他婚礼并无二致,新娘先入洞房等候,新郎则在内兄的陪同下挨桌敬酒。丁钜脸上的刺字已经不太明显了,看来白郾的药水配方是有效的。今日虽然是入赘,但从丁钜喜气洋洋的样子看得出他对这门亲事是满意的。柳翀并不歧视入赘,故而不会因此而看轻了丁钜,反而觉得丁钜这个选择对他、对毕筱芸都是最好的安排。
柳翀也果然喝上了毕盛的谢媒酒,自个儿的亲事还没成,先给别人撮合了一对儿,这让他有些哭笑不得。
朱耽有意巴结,席间频频敬酒,柳翀不胜酒力,便借机尿遁了。更衣出来,只见一个丫鬟走到面前施了一礼,定睛一看原来正是毕筱芸的贴身丫鬟。
“大公子,我家姐想请公子见面一叙。”
柳翀跟着丫鬟来到新房,只见毕筱芸正一个人坐在屋里翻书。
“哪有成亲之日还看书的?姐姐莫不是又在想什么考夫婿的试题?晚上姐夫若是答不上来是不是就不让进洞房了?”柳翀打趣道。
毕筱芸假意嗔怪道:“大公子又拿我开玩笑!喏,还不是您交待的任务吗?总算不辱使命,可以交差啦!”
毕筱芸着将手中的两本书递给了柳翀,柳翀接过来一看,一本写着《术数入门》,另一本则写着《算经基础》,原来正是柳翀让她帮忙编写的术数教材。
柳翀翻看了一下,难度不算大,但基本涵盖了他原来那个世界学数学的大部分知识点,而且章节编排也是按照难度进行的,前易后难,完全可以满足教学之用。他大喜道:“太好了,我正打算来年就在学校里开术数课呢,现在教材不用愁了,不过,”柳翀话锋一转又皱起了眉头,“教材虽然有了,可没先生啊,唉!还是不成!”
见他目光又瞟向了自己,毕筱芸吓得连连摇头:“我就一个人,可教不了那么些孩子!”
“没让你教孩子,你负责教先生如何?你把先生教会了,让先生回去再教学生。”
毕筱芸想了想道:“这倒是个法子,可以一试,不过须得他们愿意学才行,现今愿意学术数之人怕是不多。”
“这个我来想办法吧。诶,对了,姐姐,”柳翀话锋一转,“那丁钜能答应入赘,看来对姐姐用情至深啊!”
毕筱芸脸上浮过一丝羞怯,低头笑道:“还要多谢大公子呢。若非大公子,我二人又怎会结缘?他于术数一道颇有赋,虽书读的不如我多,但也是一点就通。我二人在一起总有话题可聊,便干脆许了对方一生一世。”
柳翀也笑道:“姻缘注定,我可不敢贪之功。姐姐总算得偿所愿,也算是一桩人间佳话。”
这时,丫鬟进来传话,是前头在找柳公子,柳翀这才发觉在这里待的时间有点长了,便赶紧拿了书匆匆离开新房回到了前厅。
韩炎见他去了许久没有回来正在焦急张望中,看到他身影又出现在前厅这才放下心来,重又坐了回去。他和慕青等人被安排在廊下的一张桌子上,他对于喜事是没有什么感觉的,别饶幸福与他何干?
慕青却触景生情,想到了她和骆勋成亲的情景,可比这个简陋多了。那时两家都不宽裕,爹娘租来一顶二人抬的旧花轿就将她送到了镖局,嫁妆也没多少。至于婚宴嘛,虽然不算太寒酸,可也绝没有这么多大鱼大肉,每桌一盘猪头肉、一盘炒羊杂就算是硬菜了,剩下的也就是青菜豆腐土豆萝卜之类的,无非炒菜里的油水给的足一些罢了,酒也不算是什么好酒,也就是普通高粱酒而已。就那样的饭菜,镖局的那群穷兄弟们也都算是开了荤,吃的一干二净,喝的一滴不剩。如今呢,这群人早已全部命丧大横山下,包括她的新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