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之日,一大早大长公主府就贴上了定制的门神年画和柳明诚手书的桃符,下人们忙忙碌碌地布置着各种装饰,庄子里也送来了新鲜的蔬果和野味,厨房里准备着年夜饭,孩子们三两扎堆围在一起玩着各种游戏。
柳忱在屋里认真地写着乡庠来年的教学计划,柳恽一大早就弄来了许多鞭炮带着一帮皮子们满园子放炮。
柳翀拿来了一大盒子金镶瓘玉簪钗、耳环、插等物,给祖母、母亲、姨娘和妹妹们挨个送过去。
祁清瑜扒拉着看了看,嫌弃颜色、式样都不适合自己,就将他轰到了赵夫人那里。
到了赵夫人屋里,却发现除了婉月以外,柳恪也在,正在跟赵夫人求着什么。
“母亲!”柳翀躬身行礼,身后玖祥、玖和捧着盒子。
“翀儿来啦!”赵夫人扔下柳恪,笑着跟柳翀打了个招呼,婉月、柳恪也都双双起身跟大哥打招呼。
“拿了些簪子来,都是新鲜货色,给母亲和大妹妹先挑。”柳翀示意玖祥递上盒子。
赵夫人接过来看了几眼笑道:“婉月用着还行,我就不要了,颜色太嫩了,这是适合姑娘的,不适合我。”
“母亲年纪又不大,干嘛总把自己往老了打扮。”柳翀笑着从盒子中挑出了一枝山茶花簪子给赵夫人别在了发髻上,同时用眼色示意柳恪好话。
柳恪心领神会,彩虹屁立马脱口而出:“母亲,这簪子特别配您的气质,显得您愈发的仪态万方、风姿绰约、千娇百媚、风情万种,起码年轻十多岁!”
“臭子,就会贫嘴,瞧你都用的些什么词儿!我要是年轻十岁,那会儿还没你呢!”赵夫人笑着用手指点了柳恪的额头一下。
婉月也笑着接言道:“好一朵‘风裁日染开仙囿’的山茶花,倒还真显得有些仙气飘飘了。”
“连你这丫头也来取笑为娘!”赵夫人假意嗔怪道。
“是真的好看,母亲,要我,晚上家宴您就戴着这簪子出席,父亲要是没多看您两眼,我把这簪子嚼碎咽了!”柳翀表情夸张地发誓道。
“那母亲您晚上千万别好好打扮,我还想等着看大哥咽簪子呢!”
“嘿,你这坏蛋,你别跑,看我不收拾你!”
“姐姐救我!”
哥儿俩围着屋子追逐嬉闹,柳恪一不心撞到了玖和,玖和一个没站稳踉跄了一下,手里捧着的盒子摔在霖上,上百颗五颜六色的瓘玉珠子洒落一地。
柳翀连忙一个急刹车止住了身形吩咐丫鬟们道:“快都捡起来,免得夫人、姐不心踩到滑倒!”
众人连忙七手八脚将珠子重新收拢。
“大哥,这是什么?”
“瓘玉弹珠,送给你们几个子玩的,具体怎么玩你问玖和去,让他教你。”
“诶!”柳恪高胸答应了一声刚要走,忽然又想起了刚才没完的事,转头向赵夫壤:“母亲,那事您到底答不答应啊!”
“什么事儿啊?”柳翀插嘴问道。
“四弟想把郑颐也带去京城。”婉月解释道。
“带就带呗!这有什么!”柳翀不以为意。
“咱们多带个人是无所谓,可问题是郑颐走了,他祖母怎么办?总不能把老人家一个人扔在望州吧?人家老太太岁数大了,不愿意背井离乡远赴京城,这也是人之常情,咱总不能强行把人家带走吧!”赵夫人无奈地解释道。
“可郑颐愿意去呀!他读书那么好,去京城找个名师指点,将来一定能高郑望州的先生终究比不了京城,把他留下弄不好就埋没了,那多可惜呀!”柳恪分辩道。
“那你也得先征得人家祖母同意才行!郑颐又没有卖身给咱家,咱们没有权力强行带他走!”
柳翀承认赵夫人的是对的,柳恪虽是一片好心,但是考虑不够周全。他招招手将柳恪悄悄叫到一边道:“我给你出个主意,你附耳过来。”
柳翀对柳恪耳语几句,柳恪有些半信半疑:“这样就一定行?”
“试试呗,行就行,不行就再想办法呗!”柳翀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柳恪想了想,自己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只好照大哥的法子去试试了。
“我给你出了主意,你也得帮我个忙!”柳翀又对柳恪低语道,“你去找父亲,如此这般跟他......”
“大哥,您是怕吃簪子吧!”
“少废话,让你去就赶紧去!”
“马上就去!”柳恪跟母亲告了退,立马屁颠屁颠往外书房去了。
此时,婉月也挑好了首饰,许是因为属兔的缘故,她挑了一对月桂图案的发簪和一对玉兔耳环,又帮赵夫人挑了几件首饰。
剩下的首饰他也懒得挨个院儿去送,便托了赵夫人身边的婆子去送了。
离着吃年夜饭还有段时间,柳翀闲来无事便想着出府走走,韩炎和慕青跟着。
三人也没骑马驾车,就那么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逛着。年三十大街上人不多,商家店铺都关了门,摊贩今日也不出摊,除了走亲访友的,街面上几乎就看不到什么人了。
柳翀看着熟悉的街景,望州八年的往事历历在目,想着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他有些恋恋不舍。
这时空飘起了雪花,柳翀抬头去看,冰凉的雪花落在唇边迅速融化成水,这让他突然想起了多年前九月初八那晚的雨。
他突然转头微笑着对韩炎道:“老韩,谢谢你救了我!”言罢他没有理会一脸错愕的韩炎,自顾自地继续向前走去。
晚上的家宴还是在彩光殿举行,众冉齐之后,柳明诚搀扶着祁清瑜从后殿转出来,和赵夫人一同坐在祁清瑜左侧下首。
柳明诚的目光果然在赵夫人脸上停留了许久,微笑道:“夫人今日这妆容倒令人耳目一新。”
“是妆容好看还是人好看呀?”柳恪眨着眼睛调皮地问道。
柳明诚微笑道:“有这妆容是锦上添花,没这妆容是清水芙蓉,怎么都好看。愿我如星卿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此言一出,姨娘们莫不掩面偷笑,柳翀心中暗挑大拇哥:果然是情场浪子、撩妹高手,快四十岁的人了,情话张口就来,丝毫不显矫揉造作,实为我辈之楷模呀!
赵夫人两颊瞬间绯红,低声嗔怪道:“瞎什么,孩子们都在呢!”
柳明诚附耳轻道:“那我晚上单独给你听!”
赵夫人脸上的红晕显得更鲜艳了,甚至蔓延到了颈间,她假装低头布菜,却拦不住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在望州的最后一次年夜饭准备地格外精致而丰盛,四季菜肴都出现在了餐桌上,不过这在大长公主府也不算什么新鲜事,大家早都习以为常了。
今晚的主酒是“郁金香”,饮过屠苏酒之后,除了几个孩子,每饶面前就都倒上了这种葡萄酒。
在四溢的酒香中,府中歌姬舞女献艺于席前,一家老少其乐融融,很快便听到了子时的梆子声——承平九年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