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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2章 话机锋互相试探 提亲事联姻作保
    酒席散去祁翀回到住处,孔维翰将自己居住的上房让了出来给祁清瑜和祁翀下榻。

    祁翀仔细端详着屋里的陈设,只见青铜礼器、珍本书籍摆满几案,珊瑚蜜蜡、文物古玩琳琅满目,果然是千年底蕴,不容觑。

    还未及更衣,柳明诚便来了。此时的他一扫适才的醉态,精神好的很。

    “义父请坐,这么晚了,可是有要事?”祁翀一边示意韩炎看茶,一边问道。

    “殿下这里即将有访客,臣先来候着。”柳明诚神秘地笑道。

    话音未落,厮来报,奉祀君求见。

    这才刚刚从酒宴上分开,此时单独来访,想必是有不能宣之于众的话要私下谈了,一般来,这私下谈的事才是真正要紧的事。祁翀看了一眼柳明诚,见他一脸淡定,显然是早在意料之中,便心中有底了。

    不多时,孔维翰趋步而入,见到柳明诚在座倒也并未露出诧异之色,只是对祁翀叉手行礼。

    “奉祀君请坐,看茶!”

    孔维翰告座后,祁翀调侃道:“奉祀君倒是爱孤至深啊,这才分开一刻钟就又匆匆来见,竟是一时都不忍分开呀!”

    孔维翰脸一红,尴尬地笑了笑,之前想好的词顿时不知从何起。

    柳明诚见状替他打了个圆场:“奉祀君儒林领袖,如此厚爱殿下乃是殿下之福呀!”

    “哦?不知是奉祀君一人厚爱孤还是整个儒林都厚爱孤啊?”祁翀与柳明诚一唱一和将话题引了过来。

    孔维翰连忙恭维道:“殿下诗才早已传遍大渊,去岁元夕一首《青玉案》词惊四座,自是儒林归心、世所仰慕!”

    “奉祀君过誉了。诗词不过微末技而已,比不得奉祀君学贯古今。”祁翀谦虚道。

    “殿下大才,不必过谦。不过......”孔维翰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祁翀笑道:“孤在望州时便听,孔家有个规矩,只要到孔家事,尽管直来直去,不要拐弯抹角,奉祀君自己怎么倒吞吞吐吐起来了?”

    “也罢,那臣就斗胆直了。不知殿下此次回京是要做个太平王爷,吟诗作赋,逍遥度日,还是......另有大志欲伸?”

    孔维翰这话问的已经很露骨了,祁翀与柳明诚对视一眼,都没有立即答话。

    孔维翰问出这话自己也是忐忑不安,偷眼观瞧着祁翀,见祁翀默不作答便更加紧张了,额头上已隐隐渗出汗珠。

    片刻后祁翀冷冷问道:“做太平王爷如何?有大志欲伸又如何?奉祀君,你有此问,可就已经有谋危社稷之嫌了!”

    孔维翰吓得慌忙站起,连声道:“臣不敢,万万不敢!”

    柳明诚也离座劝道:“殿下,臣与奉祀君相识多年,知其一贯忠直,当无悖逆之心,恳请殿下息怒,听他将话讲完再做定夺。”

    “宁远侯既如此,那孤便暂且听他。都坐下吧。”

    “谢殿下。”孔维翰重又落座后,字斟句酌道:“臣虽远在郢州,但朝中之事也略有耳闻,如今朝中立储之声甚隆,所议人选无非殿下、晋王与楚王三人而已,殿下乃先帝长子,最是合乎道统,朝中支持殿下的大有人在。只要殿下有此意愿,未尝不能再进一步。更何况,臣以为晋王年少,楚王才德不足,殿下年岁既长又德才兼备,当是储君不二人选。只是不知殿下对此是何打算?”

    祁翀不动声色道:“奉祀君抬爱了。立储之事仰赖陛下圣裁,岂是我等臣子能够私下议论的?陛下若有意立孤为储,孤不敢推辞;陛下若属意他人,孤亦不敢有抱怨之心。”

    对于孔维翰的有意投靠,祁翀显然并不十分信任,因此也在进一步试探。

    孔维翰也知祁翀心有疑虑,此事不是三言两语便可敞开心扉的,于是开诚布公道:“殿下,鲁县孔家有一块大心病只有君王方能医,臣斗胆向殿下求此药方。”

    “药方?”祁翀有些错愕。

    柳明诚却是心领神会,问道:“奉祀君的是二宗并立之事?”

    “侯爷果然玲珑心思,正是此事。一百二十多年前,北晋从吴国手中夺走了半壁江山,当时的奉祀君跟随吴主去了江南,定居在南都,而留在鲁县的一支也就是臣的祖上则被北晋封为奉祀君,并传承至今。如今南朝士子皆以南宗奉祀君为孔家正统,我朝士子则以北宗奉祀君为正统,从而形成‘二宗并立’的局面。然而,”孔维翰摇摇头苦笑道,“若真以宗法论,臣也不得不承认,南宗才是嫡系正统,北宗多少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因此,百二十年来,此事便成了我鲁县孔家的一大心病。”

    祁翀明白了孔维翰的意思,这是个聪明人,为了打消祁翀的疑虑,他先提出条件,表示自己的投靠并非无所求,而是等价交换。但他一时也没想明白有什么方法能解决孔家这个问题,便缄默不言,等着孔维翰继续下去。

    哪知孔维翰没有继续往下,柳明诚却皱眉道:“元纲下的好大一盘棋啊!只是战端岂可轻开?”

    被猜中了心事,孔维翰不但不慌,反而笑了笑:“德甫兄,如今东吴内乱,正是伐吴的大好时机,殿下难道就不想要一份军功吗?”

    “元纲,殿下若靠军功取胜,还需要尔等儒林支持吗?”

    柳明诚此语狠狠地噎了孔维翰一下,孔维翰一时语塞,没接上话来。

    祁翀便是再笨此时也听明白了,心中不禁暗骂了一句:这个孔维翰当真好谋划啊!他扶助自己上位的条件竟是伐吴!当然,伐吴是手段不是目的,真正的目的是打压甚至是消灭南宗孔家,以使自己这一支成为孔家唯一的正统!

    因为有任务在身,祁翀知道自己与东吴早晚有一战,但同样是战争,发动战争的目的也是有区别的。为了一个正统的名分,不惜挑动国战,祁翀对此是不以为然的。

    “德甫兄,孔家求这个正统的名分难道仅仅是为了孔家吗?这些年来,我大渊文治一直不如东吴,这其中未尝没有孔家南宗盛于北宗的缘故,甚至便是我朝士子也有以南宗为正统的,若这些人入朝为官,于我大渊是利是弊,德甫兄难道不清楚吗?”孔维翰换了个理由继续服柳明诚,他也看出来了,柳明诚的意见对祁翀非常重要,甚至可以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他的这个理由倒的确让柳明诚沉默了,祁翀也开始沉思起来,自古以来,朝廷尊崇孔家,无非是借尊孔崇圣的名义笼络下士子之心而已,如果自家士子的心被别人笼去了,的确是有害无利的。

    孔维翰趁热打铁道:“殿下,臣也并非要求殿下即刻起兵,臣只是要殿下一个承诺,倘若日后殿下有灭吴之时,请废南宗存北宗,二宗归一!”

    话到这个份上,孔维翰的态度已经极为明确,只等祁翀表态了。只要祁翀答应孔维翰的条件,孔家就愿意追随祁翀,助其谋取帝位,因为只有登基为帝才能决定是否伐吴;同样的道理,只要祁翀答应了,就表示他的确志在皇位,否则他就没有资格做出这个承诺。

    柳明诚捻须不语,祁翀知道他这是不反对的态度了,便笑道:“奉祀君就不怕孤日后反悔?”

    孔维翰也笑了,笑的意味深长——祁翀这么问便是表明了心迹,同时也接受了孔家的投靠!

    孔维翰微笑道:“臣当然怕呀,所以臣还有个不情之请。”

    “哦?”

    “臣有一嫡长女,正是二八之年,臣冒昧想为女求门好亲事。”

    祁翀心中顿时警铃大作——你要干嘛?我可是有我的才女了呀!

    柳明诚也连忙道:“恐怕要让元纲失望了,殿下已经定亲了。”

    孔维翰连连摇头:“德甫兄误会了,女何德何能,敢以蒲柳之姿侍奉潢贵耄弟看上的乘龙快婿乃是令郎啊!”

    “柳忱?”祁翀脱口而出,同时心中大松了一口气。

    “正是,柳世子娟好静秀,瑶环瑜珥,可堪良配。德甫兄可愿与弟结这门亲?”孔维翰微笑道。

    “承蒙元纲厚爱,实乃犬子之幸。只是明诚尚有老母在堂,不敢擅专,此事总要秉明家母方能答复。”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弟恭候佳音了。”孔维翰连连点头,又转身向祁翀道,“色已晚,臣就不打扰殿下休息了,臣先行告退!”

    送走了孔维翰,祁翀好奇地问道:“义父与他似乎颇为熟悉?”

    “十几年前便认识了。他当时刚刚袭爵,入朝面圣,臣彼时在礼部任职,向他请教过祭礼事宜,此人毕竟是孔家家主,的确有些学识,因此有过几番来往。人品嘛,也还过得去。”

    “他所提之事,义父怎么看?”

    “殿下心中已有决断,何需问臣?”

    “那亲事呢?”

    “奉祀君品级虽不高,但毕竟是下文宗,孔家嫡女,倒也不算辱没了忱儿。”

    “那今日义父为何没有答应他?”

    柳明诚傲娇地一扬眉:“我柳家的好儿郎岂容别人轻易惦记?总要矜持一些吧!”顿了顿又道,“万一......此女貌丑呢?”

    祁翀哑然失笑,这后一句才是真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