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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9章 宁先生夜审劣徒 薛都知替人背锅
    “放开他吧!再掐就真掐死了!”身后传来祁翀的声音,谢昕这才放开了喘不上来气儿的项充,退了出去,项充连连咳嗽了好一阵儿,这才逐渐恢复了神志。

    蜡烛被一一点燃,室内亮了起来,祁翀吹熄了用来冒充鬼火儿的酒精灯,让人将宁绩也请了过来。

    望着坐在堂上的祁翀和宁绩,项充也明白刚才是被骗了。此刻他不想说话,只是跪在那儿低头不语。

    “你是受谁指使陷害谢昕的?陷害谢昕的目的是什么?”祁翀问道。

    对于祁翀的问题项充置若罔闻。

    “你就是不说我也知道,越王嘛,对不对?扶余丰璋都认出你就是越王的护卫了,这不是明摆着的事了吗?”祁翀冷笑道,“狩猎那次根本不是冲着谢昕去的,你们就是要弑君,对不对?当然你失手了,结果谢昕背了黑锅!火烧程学士一家,是你在谢昕点火之后故意将火引到屋里的,我猜你还用什么东西封了门对不对?这次的目的也不是冲着谢昕,而是谢实,就是为了拿住他的把柄,好让谢家为你们所用!结果出了点偏差,谢实没套上却套上了谢昕!我说的没错吧?”

    项充越听越心惊,额头上冷汗涔涔。

    “至于你嘛!十四年前你被令师逐出师门,当时你还不到二十岁,无处容身,便一直在江湖上漂泊,后来便到了宣州栖凤山落草为寇。后来,越王奉旨到壮武军历练期间,亲自带兵征剿了栖凤山的草寇。我手里这封信是壮武军副都指挥使邓子安寄来的,”祁翀扬了扬手中的信道,“他在信中说,他近日查阅旧档,发现当年的剿匪记录上写着‘格杀匪首申某、项某’,但据军中老兵回忆,当时根本没有抓到匪首,越王为了邀功才上报说是格杀了匪首。可我猜,真实情况是,越王的确抓到了匪首,这两个人就是你和申东观!但他没有杀你们,反而将你们收入麾下作为自己的贴身护卫。这就是你说的‘不能忘恩负义’的缘由!”

    祁翀稍微顿了顿继续道:“项充,你讲义气这一点孤也很赞赏,可问题是你说不说结果都一样,就算你不出卖越王他也跑不了!之所以孤希望你能将往事说清楚,是想让你给你师父一个交待!孤看的出来,你师父对你还是有感情的,否则那天他就不会出手护着你。而你——虽然被逐出师门,但你看向你师父的眼神中却也没有怨恨,因此,孤相信你对你师父也是有感情的。”

    这番话说完,项充的眼眶中果然充盈了泪光。

    祁翀站起身来对宁绩道:“宁先生,你们师徒俩聊聊吧,项充死罪难逃,时日无多,若有什么遗言,您这个当师父的不妨听听。”

    祁翀说完自行离开了,屋里只剩下师徒二人。

    宁绩上前将项充扶了起来,又给他解开绳索,扶他坐在了椅子上。

    “你这孩子,当初为师一怒之下将你赶走,是为师不对,事后为师也后悔不已,可你也不能因此就自甘堕落、落草为寇啊!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就算不能出人头地,做人行事也要对得起祖先才行,你说说你做的这些事,哪一件是无愧于天地的?”宁绩站在项充身前絮絮叨叨地说着,项充却并不反感,反而委屈地喊了一声“师父”,抱头痛哭起来。

    半个时辰后,宁绩眼圈红红地从屋里出来对守在门外的祁翀讲述了项充的过往。

    的确如祁翀所料,项充刚离开师门时生计无着,便加入一家镖局做镖师,跟着镖局四处行走。后来镖局接了一趟到大渊境内送货的活儿,彼时两国之间还没有开榷市,反倒是边境上总有些小摩擦,因此这趟活儿危险性极大,弄不好就有可能被当成奸细抓起来,因此没有镖师愿意接这趟活儿,哪怕报酬翻了三倍也不行。

    项充初生牛犊不怕虎,又仗着手上有点真功夫,便自告奋勇接下了这趟活儿往大渊境内而去。

    他们打扮成商户,躲过了边境守军的盘查,翻山越岭进入大渊,本来颇为顺利,不料在栖凤山脚下遇上了硬茬子。

    此处的山匪首领就是申东观,当时他双目俱在,又自恃有一手好刀法,占据栖凤山抢劫过往商户,官兵也拿他没有办法。这一日见项充等人经过,又明显带着货物,知道是个大活儿,便亲自带人下山来劫。

    项充没想到对方竟然是个高手,缠斗了数十回合后逐渐落于下风。他急于求胜,便使出了看家本领——暗器!

    申东观猝不及防,左目被石子打中,顿时鲜血直流。剧痛之下他反而更加勇武,到底是将项充给擒下了,连人带货物都劫到了山寨中。

    搜出了项充袖中的机簧后,申东观大为惊叹,对此物极有兴趣,便释放了项充,好酒好肉招待着,还劝他入伙一起发财。

    项充知道丢了货物已经无法回去交待了,又见这申东观眼睛被自己打伤却丝毫不气,反而对自己还颇为欣赏,显然也是条好汉,便欣然答应,于是便在栖凤山上做了二当家。

    直到后来他们闹得过于厉害,引来了壮武军剿匪,厢军人数远多于他们,他们最终寡不敌众双双被擒。

    本来以为是死路一条,不料那为首的贵人竟提出放了他们,条件是他们要终身为他效力。在那样一种情况下,他们根本没有选择,只能答应,从此他们便追随在越王左右。

    跟随越王回京后,有一次他们跟着越王去显光寺上香,无意中发现显光寺住持如海竟然就是申东观的师父,申东观早年曾是少林的俗家弟子,正是跟着如海学艺的。

    因此,申东观将如海引荐给了越王,同时项充也得以拜在如海门下学习少林刀法。

    至此,越王身边这几人的来历便都清楚了。

    同时,项充也证实了两件事:一是简嵩的背后正是越王,简嵩不过是越王的替死鬼;二是越王要扶晋王登基,但他为何要这样做,他和晋王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项充并不清楚,他只知道二人的感情绝不止于叔侄这么简单。

    另外,祁翀所猜测的与谢昕有关的两事也都属实,唯一不同的一点是,项充当时在猎场射出去的不是一发石子,而是两发,一发击中了谢昕的箭,另一发击中了承平帝御马的脖子,这才导致了马惊,而这样做的目的的确就是弑君。至此,当日之事,真相大白。

    “他有没有说申东观在哪儿?”

    “他提供了一个地址,不过申东观究竟在不在那儿他也不知道,只说那个地方是越王的,或许在那儿。”

    “多谢宁先生了!”祁翀接过写着地址的纸条,仔细收好。

    “殿下,”宁绩犹豫着开口道,“项充他......真的没有生路了吗?”

    “宁先生,我知道你心疼徒弟,可实话实说——很难!他牵涉的事情太多了,桩桩件件都是死罪。尤其是一旦越王所有罪行全部查证属实,他作为越王心腹很难免死的。”祁翀诚恳地道。

    “可是他说越王最信任的还是申东观,许多事情都是申东观做的,他参与的其实没有那么多。”

    “那就要看他有没有立大功的可能了!”

    秦王府这一夜热热闹闹,然而今夜无眠的不止有秦王府众人,宫中承平帝同样无法入睡。

    两个时辰前,薛尚来报,慎刑司确实有人私下里接触过那自缢的宫女,而此人此前是在紫宸宫当差,可惜刑讯之时此人死在了刑杖之下。

    吕元礼也查清楚了,他派去那宫女老家查访的内侍在回宫之时偶遇谢大将军,大将军认得他是吕元礼身边得力之人,便随口聊了几句,知道他是从哪里回来的。

    “吕元礼,你身边的人办事不力呀!”承平帝冷冷道。

    吕元礼顿时冷汗直流,忙道:“奴婢这就去处置了他!”

    “去吧!”

    “奴婢遵旨!”吕元礼行礼之后匆匆退出。

    “薛尚,你好大的胆子!”承平帝目中露出杀意。

    “奴婢不知陛下所指何意,求陛下明示!”薛尚慌忙跪倒。

    “还敢装糊涂!那人是你故意打死的吧?!你怕他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陛下也说那是‘不该说的话’,既然如此,奴婢以为那就还是让他闭嘴的好!”

    “放肆!该不该闭嘴是朕说了算,不是你!不要以为你伺候了数代皇帝便能当皇帝的家、做皇帝的主!你在担心什么?担心戕害皇子这件事的背后主使是皇后?还是担心朕会一怒之下杀了皇后?嗯?”

    “陛下,皇后娘娘与陛下伉俪情深,绝不会做这样的事的!这一定是有人恶意陷害,求陛下明鉴!帝后夫妇和睦才是大渊之福啊陛下!”薛尚苦苦劝谏道。

    “这是你该操的心吗?”承平帝并不仅没有因为薛尚的苦口婆心而稍息怒火,反而更加愤怒,“朕看你是越老越不懂事了,最近不但差事办的不好,连规矩都没有了!明日自己去慎刑司领三十鞭子吧!让你的徒子徒孙都看看,不是年龄大、地位高便可随心所欲的!另外,正阳宫那些人全都杖毙吧,一群废物!”

    “是,奴婢领旨谢恩!”薛尚心中有苦难言,叩头谢恩后默默退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