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正说着就见柳忱从府里走了出来:“大哥!堂兄!”
“嗯,准备的怎么样了?”祁翀笑着问道。
“正在布置呢,就是人手有些不足,堂兄,能否从你府里调些人来帮忙?”
“好说,我这就让人回去调人!”柳怀说着唤过来一名管事对他说了几句,那人转身离去了。
“多谢兄长了!”柳忱叉手道谢。
“自家兄弟客气什么?”
三人边聊边往里走,一路上只见下人们来来往往无比忙碌。
“二公子,”一名管事过来禀道,“刚刚发现原准备给贵宾用的攒花杯、飞鱼盘有不少都损坏了,想必是上次回京途中遇袭时弄坏的,您看这......”
“东西坏了为何早没发现?”
“东西太多,回京之后一直没来得及全部整理一遍,今日找东西才发现的。小的们办事有疏忽,请公子责罚!”管事诚惶诚恐道。
“罚是该罚,但眼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老韩,我记得咱们上次从谢宣那里弄来不少好金器,你回府去找找,攒花杯、飞鱼盘都有的,还有寿星仙人劝酒杯、八仙庆寿盘之类的,多拿一些过来,反正放咱们库房里也是积灰。”
“是,殿下!”
“有个家底儿厚实的大哥真是省心啊!”柳忱笑着调侃道。
“那是!还缺什么尽管说,干脆你自个儿去我库房翻去,看中了什么尽管拿走。”
“这次是不用了,等下次我给孔家送聘礼的时候一定去翻!”
“瞧瞧,胳膊肘儿这就拐到媳妇儿那儿了!文深,以后你可得看着他点儿,省得他把柳家的家产都倒腾到孔家去!”
三人说说笑笑,一路往祁清瑜屋里走去。
柳敬诚因为与母亲的嫌隙,发誓不登大长公主府的门,但却并不禁止妻子儿女与母亲来往,因此柳怀小时候倒没少跟着母亲来看望祖母。
“祖母大安!叔父安!母亲嘱咐孙儿来看看祖母这里还缺什么不缺?”柳怀恭恭敬敬给祁清瑜行了礼,又给坐在旁边的叔父柳明诚行了礼。
望着做事一丝不苟的嫡长孙,祁清瑜心里说不出的欢喜,便喊他过来坐,祖孙亲亲热热地说着话。
午饭后,祁翀惦记着戏台布置,便来到西路一个小院,果见云柔正带人前台后场的忙活着,一切都井井有条。
“殿下,奴家给您请安了!”见到祁翀,云柔忙笑着上前行礼。
祁翀示意她免礼,笑着问道:“云姑娘,我一直很好奇,你一个女子为何抛头露面掌管这么大一个班子?这可不多见啊!”此间女子大多十几岁便嫁人,然后在家相夫教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像云柔这样的“事业型”女性的确不多见,因此祁翀对她颇为好奇。
“唉!不瞒殿下,此事说来也是件遗憾事。”云柔脸上略显伤感道,“这‘云韶班’本是先祖一手创办,传到奴家这一代已经是第三代了。本来‘云韶班’也与其他小班一样,都是男子掌班的,云家也并非没有男丁,可就在十二年前,家父带着‘云韶班’进京的途中遭遇了劫匪,父母惨死匪徒之手,慌乱中又遗失了尚在襁褓中的幼弟,最后只剩下兄长带着我与部分弟子逃了出来。进京后,兄长带着大伙儿辛苦讨生活,渐渐地打开了局面,伶人、弟子也越来越多。可好景不长,一场重病之后兄长撒手人寰,奴家那时只有十五岁,埋葬了兄长后不得不担起了这个担子,一步步便走到了今日。”
“哦,原来如此,你也不容易!”祁翀叹了口气,安慰了云柔几句这才出府而去。
出府后祁翀径直往东市而来,王业进京后新开的糕点坊就在此处。王业昨日已经按照他教的法子把生日蛋糕做出来了,便通知他来试吃。
伙计端上来一个不大的蛋糕,柳翀尝了尝,味道尚可,只是奶油甜度有些不够。
“奶油里再多加些糖就更好了。另外,按照这个尺寸做个七层的蛋糕,最上一层可以用糖做个寿星、寿桃什么的放在上面。”柳翀说着从袖中掏出一页纸,上面画着一个七层蛋糕的造型并标明了尺寸,“记住了,明日午时,这个蛋糕务必准时出现在大长公主的寿宴上,明白了吗?”
“是是,殿下放心,绝对不会误事!”
大长公主府祖孙其乐融融之时,皇宫中也是一派父慈子孝的光景。
正阳宫中,承平帝抱着痊愈的祁翌举高高,小祁翌的笑声传遍了正阳宫。
林妃看着眼前的景象,心中却无论如何也开心不起来。
薛尚受罚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宫中。这位老人家一向最得陛下倚重,连说重话的时候都很少,如今却被重罚,眼瞅着十天半个月也下不了床。起因是什么众说纷纭,但林妃却心知肚明,如此一来便对承平帝更加失望。
一个男人,连保护自己孩子平安都做不到,还能指望他什么?
可是,如果这个男人指望不上了,那又能指望谁呢?
林妃的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迷茫和忐忑。她又想起了那个叫元瑶的女医,哦不,现在已经是位份仅次于她的贵仪了。
册封贵仪的宝册是她送过去的,但她没有从那姑娘的脸上看到一丝一毫一步登天的喜悦,反而有那么一股浓得化不开的忧伤,那红肿的双眼分明是哭了许久的结果。
可怜的姑娘啊!看来这个地方不是你喜欢的呀!
“陛下,杜相和袁尚书求见。”内侍的声音打断了林妃的思绪,也打断了承平帝的欢乐时光。
“宣他们到万岁殿候着。”
“遵旨!”承平帝放下了小祁翌,回到了万岁殿。
“今日又有何事啊?”
“回陛下,兴州大营六百里加急送回南唐国书,南唐皇帝驾崩,太子即位,以蜀王为摄政,统掌全国军政要事。摄政王有意与我大渊继续缔结友邦,现已派出由渝王为首的使团出使大渊,使团现已抵达城阳关,只待陛下旨意便可进入兴州。”杜延年禀道。
“那就让他们来吧,照例由鸿胪寺接待便可。”
“陛下,此次南唐使团以一位亲王为首,我朝若只派出鸿胪寺卿接待怕是不妥。”杜延年提醒道。
承平帝沉吟片刻道:“那就让秦王负责接待吧!”
“可是秦王毕竟年轻,如此邦交大事他没有经验只怕难免会出错吧?”
“那就找个有经验的老臣为副不就行了,正好袁卿也在,就由你为副吧!”承平帝一指袁继谦道。
“臣遵旨!”
“那谁来护送使团呢?此事按说应由枢密院决定,可目前枢密院无人主事,只好烦请陛下圣裁。”政事堂不能插手枢密院事,这是规矩,因此杜延年对此无权决定。
“说起来枢密院也空了些日子了,该找人顶上了!这样吧,拟旨,楚王祁樟迁枢密使,寿王祁榛任枢密副使。护送使团的人选就由他们来定吧!对了,林正夫一案也可以结案了,邱维屏的奏本朕已经批了,由政事堂转发下去吧。”
“臣遵旨!”
杜延年告辞退出,殿中只剩袁继谦。望着忧心忡忡的袁继谦,承平帝大约也猜到了他为何这般无精打采。
“袁卿欲奏何事啊?”
“回陛下,大长公主殿下寿诞在即,礼部已经按陛下的旨意按皇后寿诞的规格将寿礼备好,礼单在此,请陛下过目!”
“朕就不看了,你办事,朕放心!”
承平帝这话并没有让袁继谦感到宽慰,相反他脸上忧色更重。
“怎么,袁卿还有事?”承平帝以为袁继谦是要替兄长求情,兀自思索该如何婉拒。
袁继谦何尝不想为兄长求情,但昨日儿子出师不利,还差点被京兆府押了去,事后他想了一夜,总觉得此事还是要着落在女儿的婚姻上,打定了主意他今日便绝口不提兄长之事。
“陛下,”袁继谦撩袍跪倒,老泪纵横,“臣有罪啊!”
“爱卿这是何意?”承平帝一愣,忙上前将袁继谦搀扶起来,“起来说话。为何无故请罪呀?”
“臣教女无方,致使小女成亲数年仍不能见幸于越王殿下,蒲柳之姿既不堪为妃,情愿自请下堂,让位于贤,望陛下恩准!”
“这是......老七和七弟妹闹别扭了?爱卿放心,朕一定好好教训老七一顿,让他给弟妹赔礼道歉!”
“陛下好意,臣心领了,只是夫妻既已离心至此,恐怕就算陛下强压着越王殿下赔礼,也挽回不了了!小女福薄,没有侍奉殿下之命,臣无话可说。臣心中唯一不平之处在于,小女幼承庭训,绝非妒妇,殿下要纳妾也不是什么了不得之事,可殿下宁愿藏娇于外室,也不肯纳妾于府中,这要是传出去,别人会如何看小女、如何看袁家?因此,小女唯有自请下堂,请殿下迎回外室,以免皇家子孙流落于外,否则袁家之罪过便是百死难赎了!”袁继谦说着又委屈地抹起了眼泪。
这番话听得承平帝莫名其妙:“等等啊,你什么意思?你是说老七偷偷在外面养了外室,还生了孩子?”
“还不止一个呢!有两个!一个是个叫碧玉的船伎,生了个儿子,殿下给了他老太妃留下来的白玉手串作为信物;另一个身份不详,只知道也是个儿子,原本就住在城里,昨日犬子寻过去的时候惊动了他们,如今已经不知所踪了!”
“此事当真?”承平帝大惊。祁桦明明有儿子却要养在外面不肯让儿子认祖归宗,他要干什么?本就多疑的承平帝嗅到了一丝阴谋的气息。
“臣万万不敢欺君!”偷瞄到承平帝阴晴不定的神色,袁继谦暗喜:有门儿了!
“此事若属实,那确实是老七的不是,这样吧,朕今晚在邀月楼宴请老七和弟妹,还有那个什么玉来着,让她们娘儿俩也来吧,朕给他们一家说和说和。这日子能过就还是要过下去,哪能说和离就和离呢?”
“臣谢陛下恩典!”袁继谦抹了抹眼泪,千恩万谢地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