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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7章 决刑案生死一念 疑旧事真假三思
    “殿下,那罗汝芳、梁颢等人又当如何处置?”邱维屏见气氛不对,忙转移话题问道。

    “案情既已基本查明,罗先生和袁老学士便放了吧。袁老学士虽有过错,但知错能改,又属情有可原,不必再追究了。”

    听闻祁翀此语,袁继谦心知秦王殿下这是法外施恩了,抬起头来感激地望了他一眼。

    祁翀继续道:“大理寺尽快将卢家在高阳县的土地投献情况查明,对卢家的处置便参照崔家即可。至于梁颢嘛,大理寺是如何拟的?”

    “梁颢十恶不赦,按律当枭首;其子梁文策绞监候,余者不论。”

    祁翀沉思片刻道:“梁颢按律处斩即可,梁文策免死,加役流两千里吧。梁家家产尽没,其余处置也参照崔家即可。”

    “臣遵命!”

    “诸公还有何事要议啊?”

    “殿下,京兆府、大理寺前段时间所审结的大量案件,刑部已经全部复核完毕,其中应处死刑者五十一人,何时开刀问斩,请殿下示下。”

    “今日是初九吧——那就五天后,十四吧,赶在中元节之前行刑,让他们早死早托生。对了,加上崔家那两位和梁颢一起吧。”

    “臣遵命!”

    “殿下,立储大典的相关事宜......”

    袁继谦刚站起来就被祁翀摆摆手制止了:“袁尚书,这些事就不必问我了,你和杜相、宁远郡公协商即可。”

    “是,殿下。”

    “行了,若是再无其他事,诸公就各忙各的去吧!老韩,替我送送诸公,杜相和宁远郡公留一下。”

    “是,殿下。”守在门口的韩炎躬身领命,引着众人往府外走去,趁机凑到康安国面前问道:“康尚书,您适才所说的那将要行刑的五十一人中是否包括上次在凤林驿行刺殿下的刺客?”

    “自然是包括的——毕竟要给南唐使团一个交待嘛!”

    “哦......”韩炎轻轻答应了一声,眼底里浮现了深深的担忧,送完客后魂不守舍地怔立在仪门处。

    大殿中祁翀还在和杜延年、柳明诚闲聊。

    “听说谢宣最近财源广进啊!”

    “殿下是说他卖官之事?此事不算什么大事,陛下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往心里去的。”杜延年摇头道。

    “我当然知道陛下纵容他,可禁军中被安插了众多世家子弟这总归不是好事。”祁翀担忧地道。

    “说到禁军,臣倒想起一事,殿下立储之后,东宫一应属官便该到任,其中也包括东宫左右卫率和两卫士兵。”杜延年道。

    “东宫左右卫依制是多少人?”

    “各千人,主要是执掌太子卤簿、清道导引之责。每卫设四品卫率、五品副卫率各一人。”

    “那就麻烦义父帮我物色一下人选吧,东宫属官之事也要麻烦二位了。”对于这些琐事,祁翀自己是不想操心的,二人点头应诺。

    “殿下,适才说到将崔家土地分给无地农民一事,臣以为此举大善,只是恐要一得力之人去执行才好,以免底下人徇私舞弊,将殿下的善政变成了恶政。不知殿下打算派谁主理此事?”杜延年又问道。

    “此事我打算交给京兆府新任推官鲁光庭去负责。”

    “鲁光庭?可是太府寺少卿鲁思郾的那位族侄?”

    “他跟鲁少卿是亲戚?这我倒不知道了。”

    “鲁少卿曾跟臣推荐过他的一位族侄,说是虽是举人出身,但脑子活泛,做事有章法,前不久将他调到京兆府下面一个县做了县尉,再之后便没多加关注。”

    “那便是他了,孤上次去中垣县看过他审案,有点意思。这次崔家的案子他也出了不少力,崔郅的案子就是他查出来的。”

    “短短一两个月便连升数级,这位鲁推官好运气呀!”杜延年微微笑道。

    “运气只是一方面,肯用心才是真的。”

    “那倒也是。”

    祁翀随口聊着,不经意间瞥见柳明诚正在发愣,便喊了一声:“义父,想什么呢?”

    “殿下,”柳明诚回过神来,字斟句酌道,“臣适才一直在想,殿下对于崔家的追缴之法是否失之严酷?恐有失仁德之名啊!”

    “对崔家子弟而言是严酷的,但对大渊其他子民而言却是再公平不过了!‘有失仁德’?哼!今后的史书不再由那些世家子弟来写啦!百姓心中自有一杆秤!”祁翀对柳明诚为崔家求情之举不以为然,脸上笑容渐失。

    柳明诚还欲再劝,杜延年却抢先道:“殿下,时候不早了,臣等先行告退了。”

    柳明诚无奈只好一同告退而出。

    “你刚才为何不让我说话?”仪门外,柳明诚拦住杜延年问道。

    “殿下已然不悦了,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可是......”

    “可是什么?杀一儆百你不懂吗?”

    “道理我都懂,可我就是觉得有些不安。殿下今日行事风格与以往很是不同,我有些看不明白了。”

    “这样不好吗?锋芒该藏则藏、该露则露,总好过先帝那般一味地仁慈、退让吧?”

    “你这话算大不敬!”

    “有本事弹劾我去呀!”杜延年满不在乎地扔下柳明诚一个人离开了。

    送完杜延年和柳明诚,韩炎回到建德殿,却见祁翀已经不在殿中,而是回到了书房,便又赶去了书房。

    “殿下。”韩炎轻轻喊了一声后便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祁翀抬起头来,见韩炎一副欲言又止地模样,奇怪地问道:“老韩,你有事直说就是了,吞吞吐吐地干什么?”

    “殿下,”韩炎忽然跪了下来,含泪道,“奴婢本不该开这个口,可是第五家就剩那唯一的血脉了......奴婢......”

    “哦......你是说那个姑娘啊!”祁翀暗暗自责,最近事情多,居然把这事儿给忘了,“康安国的名单里也有她?”

    “是。”

    “唉!”祁翀长叹一口气,示意韩炎起来说话。

    “那女子真是你侄女吗?”

    “奴婢不确定——大概是吧。当年奴婢的二嫂被抓走时的确是身怀有孕的,奴婢的母亲也曾说过,如果生的是个男孩就叫第五芒,如果是女孩就叫第五菱。而且她手里有二嫂的发簪,所述的被刑部侍郎葛乐卿相救的经过也是合理的。葛侍郎当年便是主审先父之案的官员,他宅心仁厚,当年就是他偷偷将奴婢的年龄改小了一岁,这才使奴婢免于一死。”韩炎说着便将第五菱那日在狱中对他所讲的经过复述给了祁翀听。

    祁翀听完连连摇头:“有问题,不可信。”

    “为何不可信?”韩炎诧异道。

    “我不知道你所说的那位葛侍郎到底是什么人,可如果他当年真是对你们第五家心怀同情,所以才将那女婴藏匿了下来,那他就应该永远不告诉她真相,让她远离漩涡平淡度过一生才对,为何要在临终前将秘密说出来,还将人送到蜀王那里呢?而且他显然也将第五菱的身世告诉了蜀王,这不是不打自招吗?他就不怕在自己身故后家人遭受牵连?毕竟,隐匿钦犯后代这可是重罪!他这样做,居心何在?”

    “这......”被他这一说韩炎也有些糊涂了。

    “你家当年的案子,我也问过种佶了,他说当年你父兄拼死抵抗,是因为粮草不足、后援乏力才被破城的,绝非守城者之罪。那我就纳闷了,既然情有可原,为何非要满门抄斩?那位主审此案的葛侍郎,如果他真的同情你们,就该为你父兄据理力争、使其免于死罪才是,而不是背后搞什么减龄、藏匿这样的小动作!

    你二嫂生下龙凤胎,怎么偏偏死的就是男婴,活下来的却是一个无法传承第五家香火的女婴?还有那个蜀王,我虽然没见过他,但从你们所讲的往事来看,此人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他对你并不好,甚至还曾经差点杀了你,既然如此,他为何那样着力培养你侄女?此次行刺的任务派谁来不行?为何偏偏是你侄女?他就不怕你侄女被你策反?包括他让你侄女给你带的那句话,看上去似乎是对你充满了殷殷期望,可事实真是如此吗?

    老韩,不是我心思阴暗,只是这件事里不合理的地方太多了!

    最后一点,那位葛侍郎将你的年龄改小一岁真的是对你好吗?表面上看是救了你一命,可是,老韩,你说句实话,一死了之和终生为奴,你自己觉得哪个更好?”

    韩炎愣住了。若以他当时的心境而言,他当然是想一死了之的,活着受辱绝非他的本意。虽说如今已没了少年时那份心境,可如果能重活一次,如果能够自己决定,恐怕他还是更愿意一死了之,而不是成为阉奴令祖宗蒙羞吧?所以,葛侍郎他究竟是救了自己还是害了自己?

    韩炎沉思了良久,喃喃道:“难道是假的?”

    祁翀听他语气中充满了失望之情,终究于心不忍,拿起笔来写了两行字递给了韩炎:“你自己去用印,然后送给康安国,就说因为‘越逆案’有些事情尚未查清,这几个人就先不杀吧!”

    “多谢殿下!”韩炎感激地接过纸条,躬身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