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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集 六镇风云
    源子恭平定河州之乱,振旅还师。

    朝廷大为嘉奖,胡太后诏命犒赏三军,颁赐诸将。

    胡太后时至晚年,将好色之心收敛,转而宠信宦官刘腾,委以侍中、右光禄大夫重职,把揽朝政,致文武畏惧,百官侧目。

    刘腾虽然不会写字,却是胸怀沟壑,极有急智奸计,人所不及。兼且极其善于揣摸太后心意,更为满朝文武所不及其万一。

    胡太后谓其有保护自己之功,遂多次越格提拔,致其位出三公,干预军国重事。

    刘腾乃以聚敛为务,大肆收取贿赂替人求官,行贿者无有不达目的者。无独有偶,河间王元琛为定州刺史,亦以贪婪放纵而闻名,后卸任回朝,欲另谋高官。

    胡太后下诏:元琛在定州之时,只差没把中山宫带回自家府中,其余无有不弄到手者,怎可再加任用!

    于是将其闲置家中,不复委任。

    元琛本是个官迷,如何闲居得住?于是请托刘腾,求为养子,贿赂刘腾上万金银珠宝。刘腾在太后面前为元琛说情,果使其兼任都官尚书,并出镇秦州刺史。

    刘腾病重将死,胡太后便于九月癸未朔日下诏,封刘腾为卫将军,加封仪同三司。

    太史令表奏天象有变,主宫中将有凶事。胡太后欲使崇宪高太后承担凶兆,暗令将其毒害。戊申夜间,高太后暴死庵寺之中,胡太后命以尼僧礼葬北邙,却又赐谥号为顺后。

    胡太后因为好佛,曾派使者宋云及僧人惠生到西城求取佛经。

    司空任城王元澄上书:昔孝文帝迁都时,规定城内只许设置僧、尼寺庙各一座,其余皆建于城外。因僧俗不同,欲其居清静之地,处尘世之外也。臣谓凡城中可迁寺庙,宜皆使迁到城外;不足五十僧人之寺皆命合并大庙,京外各州亦按此办理。

    胡太后览奏,怒而不准。

    神龟二年,征西将军张彝之子张仲瑀上书,请奏修订选官规定,以限制武将,不使其在朝中列入士大夫清品。羽林、虎贲等将士闻知,聚集千人同到尚书省叫骂,复攻入张家住宅,将张彝尽情捶打污辱,并烧其住房。张仲瑀受伤逃脱,张彝被打致死。

    事发之后,朝野震惊。但胡太后只杀八个首恶,其余不再追究,后又颁布赦令安抚,令武官可按资格入选。至此朝中有识之士皆谓,北魏将致动乱不宁。

    镜头转换,塞北怀朔。

    当初燕国之燕郡太守高湖逃奔魏国,其子高谧做侍御史,因犯法被流放到怀朔镇,几代人居住边疆,乃养成鲜卑人习俗,便以鲜卑族人自居。

    高谧之孙名唤高欢,虽然家境贫困,但有大志。在平城服役时,被富家娄氏女看到,谓其不同一般,便下嫁之。高欢因而有马匹乘骑,得以充当镇上信使。

    其到洛阳之时,见到张彝被羽林及虎贲军打死,回家之后即倾尽财物,结识宾客。

    有人问其缘故,高欢说道:宫中卫兵结伙焚烧大臣住宅,朝廷却畏惧其乱而不敢过问,执政如此,可见事态,某岂可死守财物,而过此一生哉?

    乃与怀朔省事云中人司马子如、秀容人刘贵、中山人贾显智、户曹史咸阳人孙腾、外兵史怀朔人侯景、狱掾善无人尉景、广宁人蔡俊等人结义,仗义任气,称雄乡里。

    五月戊戌日,北魏任命任城王元澄为司徒,京兆王元继为司空。

    魏宗室权幸之臣竞为豪侈。高阳王元雍富冠一国,出则仪卫填塞道路,归则歌吹连日,一食直钱数万。河间王元琛与元雍争富,养骏马十余匹,以银为槽,玉凤衔铃,金龙吐旆。会诸王宴饮,以水晶锋、玛瑙碗、赤玉卮为酒器,皆中国所无者。

    神龟二年十二月癸丑,任城文宣王元澄去世。

    朝廷因谓选官过滥,遂大加淘汰,只有朱元旭、辛雄、羊深、源子恭及范阳人祖莹等八人因有才能留用,余者皆被罢职遣回。

    太傅清河文献王元怿神采仪表俱佳,胡太后逼与私通。领军将军元乂倚仗太后宠幸骄傲放肆,穷奢极欲,元怿常按法律裁之,因此元乂怨恨元怿。

    吏部为讨刘腾欢心,奏请任其弟为郡太守,元怿压而不奏,引起刘腾怨恨。

    龙骧府长史宋维被元怿荐为通直郎,元乂以富贵诱之,让宋维告司染都尉韩文殊父子谋叛,欲立元怿为帝。元怿因此被监禁,经查验所告不实,复被释放。

    宋维因诬告而应治罪,元乂求于太后,遂只把宋维贬为昌平郡太守。

    元乂又和刘腾密谋,令主食中黄门胡定出供,说自己曾受元怿贿赂,欲在饮食中下毒,杀死皇上,以谋夺帝位。

    孝明帝当时只有十一岁,遂信胡定诬陷,反与元乂商量,说要除去元怿。

    秋七月丙子日,胡太后在嘉福殿,元乂奉明帝到显阳殿,刘腾关闭永巷门,胡太后不能出。元怿入宫,在含章殿被元乂令宗士擒之,送到含章东省囚禁。

    刘腾伪称帝诏,命集公卿议论元怿谋反罪状。众官畏惧元乂,皆无异辞,独仆射新泰文贞公游肇不肯签名。

    元乂、刘腾执王公签名状进宫,孝明帝批准,半夜时诛杀元怿。又伪造胡太后旨令,称病还政于孝明帝,将胡太后囚于北宫宣光殿,刘腾自掌宫钥,只许递送食物。

    胡太后叹道:养虎为患,却被虎噬,其言我哉。

    元乂与太师高阳王元雍等人辅政,复与刘腾内外专权,相互勾结揽政。

    辛卯,孝明帝行加冠礼,大赦天下,改年号为正光。

    北魏相州刺史中山文庄王元熙,元英之子,与二弟给事黄门侍郎元略、司徒祭酒元篡,都受清河王元怿厚待。三人闻说清河王死讯,遂在邺城起兵,上书要求诛杀元乂、刘腾。

    长史柳元章率城中平民鼓噪入城,将元熙、元篡及其诸子擒至高楼。元乂派尚书左丞卢同往邺城,斩杀元熙及其子弟。

    元熙被擒,传檄诸友:我弟兄皆蒙皇太后知遇之恩,恩同慈母。今太后被废囚北宫,太傅清河王横遭杀害,圣上年幼,于前殿任人摆布。我等故率军民伸张正义,但因智力浅短,贼人未除,反身陷囹圄,上愧朝廷,下惭知己。我为忠义起兵,不得不然,肚脑涂地,并无二言。望诸友敬奉道德,保持名节,以此绝笔。

    诸士见之,无不下泪。

    元熙首级被送至洛阳,亲友皆不敢往观,只有故骁骑将军刁整收其尸身安葬。

    邺城大乱之时,元熙次弟元略侥幸逃出,往投故友司马始宾。司马始宾同元略用苇杆扎筏,夜间渡过孟津至屯留,藏于名士栗法光家中,后投靠西河太守刁双,藏匿年余。

    元略闻知元乂以帝命悬赏通缉自己,便求刁双将自己送出国境,欲投南梁。

    刁双说道:人固有一死,最难得为知己而死。公且安住于此,休要担心累及于我。

    元略坚决请求南逃,刁双便派侄刁昌送元略渡过长江,终至梁朝。梁武帝喜而纳之,复封元略为中山王。

    元乂闻报元略被梁帝封王,方知其南逃,而不知何人所助;因恨刁整收殓元熙之尸,乃诬告刁整送走元略,将其连子弟一同抓获,欲严刑问实除之。

    御史王基等人全力为刁整申辩,方才得以幸免。

    魏孝明帝遂任高阳王元雍为丞相,与元乂一同总管内外朝政。清河王元怿死后,其同母弟汝南王元悦并无仇恨之心,反而送桑落酒讨好元乂,极尽谄媚讨好能事。

    元乂大悦,遂命元悦为侍中、太尉,魏以重任。

    元悦既掌大权,遂向己侄亦既元怿之子元亶索取元怿所遗服饰、古玩等物。

    元亶不敢不应,但因未及时送去,而所送之物又不合元悦心意,元悦就令侍人以大杖重责元亶一百,几乎将元亶打死。朝臣闻知,无不深恶元悦。

    镜头转换,按下北魏,再说漠北柔然。

    柔然国佗汗可汗娶伏名敦妻候吕陵氏,生下伏跋可汗以及阿那瓌等六子。伏跋继为柔然可汗之后,忽然走失幼子祖惠,命人遍国查访,找寻不得。

    有巫婆名唤地万者,前来叩庭求见,扬言祖惠现在天上,彼能招来见父。

    伏跋可汗大喜,于是依其所说,在大泽中搭起帐幕,令其作法。地万在帐中祈祷天神,祖惠竟果然瞬时出现于帐幕中,并向其父诉说,自己一直在天上居住。

    伏跋大奇,遂称地万圣女,并将其娶为正妻。地万既善法术且有姿色,伏跋对其既敬且宠,非常听信其言,任其参与国事。

    数年之后,祖惠渐长成人,遂对其生母言道:我是被地万偷偷劫去,一直住在其家,并未曾上天。当时对父王所说,亦皆是地万教我。

    其母遂将此事真相告诉伏跋。未料伏跋不听其说,并发怒道:地万能预见未发之事,你休要心怀嫉妒,说其坏话。

    地万怕前事暴露,遂于伏跋面前陷害祖惠,并暗杀之。

    候吕陵氏闻说孙儿被害,惊怒欲狂,遂派心腹大臣具列等人绞死地万。伏跋大怒,欲杀具列,恰逢阿至罗族入侵,于是暂息其事,带兵抗击外敌。

    结果出战不利,兵败而回。候吕陵氏遂与具列杀掉伏跋,立其弟阿那瓌为可汗。

    然而阿那瓌立为可汗王仅有十日,族兄示发便率数万精骑前来攻打。阿那瓌战败,与弟乙居伐轻骑逃往北魏。

    示发攻破汗庭,即杀候吕陵氏,以及阿那瓌两个胞弟。

    孝明帝闻报柔然可汗阿那瓌将至北魏,即派司空京兆王元继、侍中崔光等人将阿那瓌迎至洛阳,亲在显阳殿接见,隆重设置宴席以待,并将阿那瓌座位排在亲王之下。

    阿那瓌以君臣之礼参拜道:臣因家中有难,国内臣民全都逃散。今只身前来朝拜陛下,未料陛下施天高地厚之恩,不以亡国之臣视我。臣不揣冒昧,望请陛下派兵助臣回归本国,诛灭造反逆贼,收集逃散人马。若果能借陛下天威复我旧部,臣定不忘恩,必率我百姓牛马,竭心侍奉陛下,永不背叛上朝。

    是夜宾主尽欢,魏明帝并未当场答复阿那瓌之请,宴罢使人送入洛阳馆驿安置。

    时因魏明帝接待场面极为排场,故使全城士民轰动,京师居民万人空巷,出来观看。当时就有人作流行诗歌《阿那瓌》:闻有匈奴主,杂骑起尘埃。列观长平坂,驱马渭桥来。

    魏明帝立阿那瓌为朔方公、蠕蠕王,赐以衣服、轺车,禄恤仪卫,以燕然馆处之。

    阿那瓌心急如火,闻说元乂执掌政事,乃以金百斤贿赂,屡求返国。

    十二月壬子,魏明帝敕令怀朔都督选锐骑二千,护送阿那瓌达于境首,观机招纳。

    明帝嘱道:若见柔然部众前来迎候阿那瓌,则赐其丝绸布匹及车马,依藩王礼节为其饯行;若柔然部族不接受阿那瓌,则仍允其回到洛阳朝中。

    阿那瓌至于北境,先使人回国,探听政事如何,自与魏兵在境首等候来报。

    正光二年春正月,探马还报:大汗从兄郁久闾婆罗门已击破郁久闾示发叛军,自册立为可汗。今闻说可汗将归,即将遣族人前来迎接。

    阿那瓌闻之大惊,恐为强兄所害,未敢北还。又在边境停留期月,复闻郁久闾婆罗门为高车族所逐,阿那瓌遂为柔然部众迎还漠北。

    魏明帝闻报大喜,遂赠以各种兵器、衣物、马驼、牛、羊,并粟二十万石,复征调附近郡县一万五千多兵力,由怀朔镇将杨钧统率,送柔然可汗阿那瓌回国。

    尚书左丞张普惠上书:蠕蠕国长期以来,一直为我边患。今天降灾乱,令其受苦,概令其行天道以安,奉我大魏也。陛下宜安民正身,以使其心悦诚服,抚之可以。奈为此劳扰天下,兴师动众以荒远,救助我历代强敌,助天亡丑虏?彼边将图一时之功,不思征战凶险,圣王不得已而用也。况今大旱,圣上自减膳食,委杨钧率万五千人以安蠕蠕,背势而行,焉能成功耶?万一不测,既将杨钧杀食,亦无补矣。

    孝明帝不听,遂派牒云具仁前去晓谕阿那瓌从兄婆罗门,命其迎接阿那瓌回国,复为柔然之主。北魏与柔然此段恩情,按下不提。

    按下柔然,再说北魏。

    元乂、刘腾囚禁胡太后,命右卫将军奚康生为抚军大将军、河南尹,仍统御仗卫兵。奚康子名奚难当,娶左卫将军侯刚女;侯刚之子又是元乂妹夫,元乂因此十分信任奚康生。

    甲午,魏孝明帝朝拜太后于西林园,文武侍坐,酒酣迭舞。

    奚康生表演力士之舞,折旋之际每顾视太后,嗔目颔首,为执杀之势,太后惧不敢言。

    日暮,太后欲携明帝宿宣光殿。侯刚奏道:至尊朝太后已讫,嫔御在南,何必留宿!

    奚康生道:至尊乃太后陛下之子,随陛下将东西,更复访谁!

    群臣闻言,皆莫敢应。太后起援明帝左臂,下堂而去。奚康生高呼万岁,孝明帝进入殿门,手下人互相拥推,致殿门关之不上。

    奚康生夺过奚难当千牛刀,砍杀值卫元思辅,安定局面。

    孝明帝升坐宣光殿,侍臣立于西阶之下。奚康生却被元乂抓住,锁在门下。

    光禄勋贾粲骗胡太后道:侍官惶恐不安,太后宜亲往慰抚。

    胡太后信而下殿,贾粲便扶孝明帝走出东门,前至显阳殿,将胡太后关在宣光殿内。

    至晚,元乂令侍中、黄门、仆射、尚书等十余人审问奚康生,判其斩刑;奚难当因是侯刚女婿,免死流放安州。

    奚难当泣别其父,奚康生怒道:我不悔死,你哭甚么?

    于是被杀。此后刘腾被任为司空,因而权倾一时。朝中八坐、九卿常晨拜刘腾观其脸色,后到官署办公,亦有整日不得见者。

    刘腾贪得无厌,不论公私只看财物多少行事,无论陆川物产全都独占,复对六镇敲诈勒索,每年收入数以百亿。复侵夺周围房屋扩为己宅,远近皆受其害。

    京兆王元继请以司徒让崔光,朝廷以元继为太保。元继固辞,朝廷不许。

    秋七月丁酉,梁朝趁北魏国内扰乱之机,再次北征。

    因命大匠卿裴邃为信武将军,授予符节,令督率众军讨伐义州。

    裴邃首战告捷,在檀公岘打败魏义州刺史封寿,进而围攻其城。封寿请降,于是梁夺义州。北魏委任尚书左丞张普惠为行台,率兵来救不及,只得还军洛阳。

    梁武帝乃命裴邃为豫州刺史,镇守合肥。

    裴邃欲袭寿阳,暗中结交寿阳人李瓜花为内应,约定取城时间。因怕被北魏发觉,裴邃便先致书魏扬州长史:魏原驻马头,今闻欲筑白捺城,乃欲攻我。我亦需筑欧阳城,以增边备,筑城之兵已集,只待回复。

    魏扬州刺史长孙稚与幕僚商议,诸将皆道:我无修筑白捺城之意,可告以实情。

    录事参军杨侃:白捺小城,本非险要之地。裴邃狡诈,今集结军队,恐别有用意。

    长孙稚顿悟,遂回书裴邃:公调集兵力,必有用意,何说我欲修筑白捺城耶?古云“彼有心思,我能度之”,勿谓我北国无人也。

    裴邃得书,遂遣散军队,不敢谋图寿阳。

    李瓜花久候梁军不至,错过约定时间,即互相告发,其谋遂败,有十多家被处死。

    此时阿那瓌在魏明帝相助下复归,故柔然国剩余数万部众,遂来边境迎接。阿那瓌复向孝明帝上表请借一万精兵,助其平乱复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