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保护动物不保护动物的,这个年代的乡下地方可没这意识。
十来个孩子,除了半途被家长大声喊着回去吃饭的,剩下的七八个,包括郭家的几兄弟,又辗转到另一个地方。
这是一条河沟,水很浅,也很清澈,一眼就能看到水底的鹅卵石。
“那边草丛里,可能会有野鸭蛋。”
郭成安牵着她的手,给她指了指不远的草丛。
其实他们村里,还有一条河,那条河的河滩边,野鸭子的数量比这边还多,但那条河的水很深,家里大人也从不让他们这些孩子单独去那条河边玩或者捡野鸭蛋。
因为就在那条河里,几乎每年都会淹死人,不管是大人还是孩。
野鸭蛋?
满妮抬眼,疑惑地看向那些半人高的草丛,不会有蛇吗?
“蛇?”
“……”
郭成安对上满妮满是疑惑的双眼,
“冬的时候,蛇会冬眠。”
没人教她这个吗?
不是城里的孩子懂得很多?
满妮眨眨眼,对哦,蛇会冬眠。
她勾了勾唇,原谅她真的忘记这点了。
就在这时候,草丛里传来一阵翅膀扑腾的声音,接着就是两个孩子满头草屑地从草丛里出来:
“成安哥,好多蛋。”
的确是好多,两个孩子的双手都已经捧不下,再看他们衣服口袋,明显也都被塞满。
郭成安从他们手里拿了一颗递给满妮,等满妮低头仔细观察的时候,他才朝两个孩子挥挥手:
“你们先拿回去吧。”
两个孩子对视一眼,又各自从手里拿了一颗递给郭成安,
“给姑的。”
然后俩子便转身飞快地往家里跑去。
满妮先是被手里的鸭蛋吸引,听见两个孩子要给她蛋的时候,就已经抬头准备声谢谢,只是还不等她的话出口,俩子便跑了个没影。
“哥,快来。”
是郭成安的三个弟弟,三子正在草丛那边,如同做贼一般地不时朝四周张望。
郭成安拉着满妮走了过去,因为河滩边大石头的原因,他牵着她走得很慢,让那三个子看得着急,不时催促:
“哥,姑,你们快点。”
满妮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一副很神秘的样子,郭成安倒是猜到一点,毕竟他们以前也不是没有遇到过。
“哥,姑,有只鸭子。”
“不是一只,是很多。”
这下不仅满妮惊讶,郭成安也惊讶了。
两人跟在三子的后面,又往草丛里走了二十多米,直到一块大的岩石旁边,
“这里面。”
其实已经不用他们指,满妮和郭成安都已经听到了鸭子叫的声音。
郭成安上前,先是扒开一人多高的草丛看了看,接着看了看色,叹息了一声:
“还没黑呢。”
满妮的全部注意力都在草丛里那只看着像是已经死去的大野鸭,和一群十来只毛茸茸的野鸭身上,这是刚出壳没多久的吗?
心里正在想着大野鸭不在了,这么多野鸭要怎么办的时候,就听见了郭成安的声音。
黑没黑,跟这些鸭子有什么关系?
郭成安叹了声,正想什么,就见到自家弟弟将身上的棉袄脱了下来铺在地上,然后将十多只鸭子往棉袄上捡。
“二哥,咱们从后山回去。”
绕过去离家就不远了,哪用得着等黑。
真要等黑,这只半死不活的大鸭子和这群鸭子还能是他们家的?
“……”
当他不知道能从后山绕回去,但是,郭成安看了一眼满妮,算了,他带满妮走大路吧。
满妮不知道自己被嫌弃了,这时候她已经蹲下身,伸出手心翼翼地抓了一只鸭子到手里。
毛茸茸的,鸭子叽叽喳喳的叫声,让她心都快化了,
“它们吃什么?”
这么,比她的巴掌大不了多少,能养活吗?
这个问题还真难住了郭家这四兄弟,他们倒是知道,家里抱了窝的老母鸡带着鸡会吃一些细糠或者菜叶,但这么的野鸭子吃什么,他们还真不知道。
“回去问问奶。”
满妮眨眼,然后点零头,也对,她大姨肯定知道鸭子能怎么养活。
“这可太难养了。”
再,数量这样多,他们家也不能养呀!
这每家每户按人头,他们家养的鸡就已经够数,这野鸭就是能养活,他们家也不敢养着的。
满妮不知道这些,听温荷花起难养,她心里就觉得特别不好受,难养,不就是养不活的意思,就跟上辈子的她一样难以养活?
她起身往屋里走,没再多看这些野鸭一眼,现在她有些明白,她父母当时接到她生病且活不久之后的心情了。
想要,不敢要,想养,不敢养……
与其养大之后感情更深的时候难以承受分别的痛,不如早点置身事外,不付出,便不会太痛苦。
大滴大滴的眼泪直往下掉,她也不知道自己在伤心难过什么,为那群野鸭?
不是,她只是物伤其类而已。
温荷花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跟着满妮进屋之后,见到的就是满妮无声的哭成了泪人,
“满妮,怎么了?是饿了还是哪里不舒服?”
粗糙的大手在满妮的额头探了探,温荷花的手指都落在满妮的眼前又缩了回去,她从满妮的衣兜里摸出手帕,给满妮擦了擦眼泪:
“满妮,别哭,有谁欺负你了,是不是?告诉大姨,大姨收拾他去!”
她的声音很轻,满妮泪眼朦胧地看着她,不知道怎么的,眼前就出现温明花的身影。
她想起来,自己现在是在七十年代,她也不是以前那个生着病的二十七号床,而是有名有姓、翻过年就满七岁的杨满妮。
她伸手抹了一把眼泪:
“大姨,鸭子。”
温荷花总算明白了,合着这是心疼那只要死不活的大野鸭和那群就要没妈的鸭子?
她心里有些哭笑不得,脸上却没表现出来:
“那些鸭子,我们把它们送到村里去,村里有带着鸡仔的老母鸡,能养活它们。”
满妮的眼里带出笑意来,还可以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