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中。
赵氏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如实禀告,包括是有人给她传信这件事。
她知道,对方这么做,其实是把她当成了一把刀,来利用她。
可她明知如此,还是来王府,见王妃了。
因为死的人是她的妹妹。
到死都背负着杀人罪名的妹妹!
而且如果这是真的话,那当年如果不是因为她,妹妹也不会典当掉那块玉佩!
那妹妹又怎么会落到如今如此凄惨的地步!
一切既然是因她而起,那即便是有人要利用她,那又如何?
只要能为妹妹讨回一个公道,她心甘情愿被利用!
老王妃震怒不已。
她对方颖儿的身份早有怀疑,因而在看到这些证据之后,几乎是立刻就相信了。
只不过……
“是谁给你送的信,你可还能认出那人来?”
老王妃沉声问道。
在她这个位子上了,做事不能只看喜欢与否,更要权衡利弊。
所以,她不得不考虑悄悄将这些消息递给赵氏的人,到底意欲何为!
赵氏摇摇头;“当时是我的一个婢女收到的,我也问过,婢女并没有仔细看那个人,只说脸上黑乎乎的,看不清楚模样。”
老王妃喟叹。
也是了。
对方既然不想捅破这件事,又怎么会让他们找到那个传信的人呢?
即便找到了,怕是也只是一场空。
“王妃殿下,臣妇一直不相信妹妹有那个胆子会去毒害自己的公爹。期间一定另有隐情!怕是和方颖儿与苏星河逃脱不了关系!”
赵氏见老王妃久久不说话,心里便有些着急。
王妃这是什么意思啊?
不会按下吧?
早知道如此,她还不如去找冲动没脑子的方老夫人呢!
老王妃人老成精,自然看得出赵氏心中所想,她淡漠的说了一句安抚的话:
“你放心,如果方颖儿真的不是方家的女儿。那么本王妃自然也不会放过愚弄我妹妹多年的人!”
只是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妹妹怎么可能承受得住?
因此,老王妃警告道:“这件事,不许告诉方老夫人,你可知道?”
赵氏心中咯噔了一下,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但面上却并没有半分迟疑的就低头答应了下来。
她本分的回答道:“回王妃娘娘,臣妇知道。否则也不会第一时间就来找王妃娘娘了。”
老王妃对此很满意,她也知道赵氏,一向本分,为人勤勉能干,在婆家很受重视。
她是一个聪明人,自然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没多久,赵氏就被老王妃派人送了出来。
赵氏面上带着得体的微笑,可坐上马车之后,笑容却立刻消失,手都在颤抖。
贴身婢女担心极了:“夫人,您这是怎么了?难道是王妃娘娘为难您嘞?”
刚刚那么大的事情,她一个婢女自然是没有资格进去的。
赵氏紧紧地咬着牙关,死死地压着内心深处的怨恨。
一直到回到了府上,自己院子里,赵氏才拉着婢女的手,压低声音饱含失望的说道:
“完了。我不应该先去找老王妃的。”
婢女听不懂:“夫人,到底出什么事情了啊?”
赵氏一双眸子失去了所有的光彩,干巴巴的仿佛死鱼眼一般。
她绝望的闭上眼,喃喃说道:
“对王妃来说,重要的是妹妹,并非外甥女。以方老夫人的心智和此刻的身体,如果告诉她,我妹妹才是她的亲生女儿,那方颖儿就是假冒的。
还很有可能是方颖儿利用了芸儿,害死了方老大人,最后又逼得芸儿自尽!你觉得这样的事情,是方老夫人能承受得住的吗?”
是她太过冒失了!
没有考虑清楚,就急急忙忙的去找王妃了。
婢女听懂了,眼睛也跟着红了:“可,可王妃就真的不管吗?那方颖儿顶替了二小姐的身份,还害死了她,就不管了?”
赵氏苦笑:“血缘,并非是最重要的。人与人之间,更看重的还是相处处出来的感情啊。”
无论是方老夫人还是老王妃,其实和赵芸的关系都不算太好。
尤其是方颖儿回来之后,更是百般挑拨。
赵芸也因为方颖儿年复一年的侮辱压迫,变得心思扭曲,产生了报复的心理。
那老王妃怎么可能喜欢?
哪怕如今得知赵芸才可能是她的亲生的外甥女,老王妃心里虽然吃惊,可未必就有多后悔!
更遑论说出这件事后,方老夫人很可能承受不住,万一疯了甚至……死了呢?
再者……
“芸儿已经死了,方老夫人还活着,还因为方颖儿即将生产而有了精神气。在这种关头……谁又在乎我妹妹的生死荣辱与公平呢?”
赵氏闭着的眼皮下,眼珠不停地转动,可见心情的激荡。
“哒哒哒……”
是赵氏咬着牙,发出的声音。
婢女心如死灰,心疼自己家二小姐,哭着问:“那现在怎么办?要去找方老夫人吗?”
“绝对不可以!”
赵氏猛地睁开眼睛,打断了婢女的话。
如果在没找老王妃之前,她还可以去找方老夫人。
即便如此,到时候方老夫人一个激动有什么万一,她照样会被老王妃责怪,甚至会牵连自己的夫君和儿女。
而现在,她已经去找了老王妃。且老王妃已经警告过她,不许告诉别人,她便只能闭嘴了。
“那就当做什么也不知道吗?看着方颖儿生下孩子,看着方老夫人和方颖儿母女和乐?”
婢女愤愤不平。
赵氏眼底充血,她道:“我不能告诉方老夫人。因为我现在有夫君有孩子,若是这么做了,就会牵连他们……”
说到这里,赵氏心底无比愧疚。
当初妹妹若不是为了她,也不会当掉了玉佩,便也不会有之后的事情了。
可自己却……
如果她孤身一人,她自然敢豁出一切,为妹妹讨回一个公道。
可现在她当娘了啊……
“我对不起芸儿。但我也绝对不会这样放过方颖儿的!我妹妹枯骨黄土,她方颖儿一个冒牌货还想平安生下孩子,夫妻和美,母女天伦?做梦!”
婢女有些胆战心惊的说道:“可,可是……如果方颖儿没能平安生下孩子,方老夫人受到刺激,那老王妃能放过咱们吗?”
赵氏咬牙,顿时便犹豫了。
“那怎么办?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不成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吗?”
赵氏咬着嘴唇,都出了血。
她太恨自己不够果决了。
可为了孩子,她又舍不得豁出一切去。
婢女小心翼翼的说道:“要不,咱们先等等?也许老王妃也不会放过方颖儿呢?”
闻言,赵氏愣了一下。
她有些不确定:“会吗?”
婢女说:“咱们现在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就先等等看?”
良久后,赵氏发出一声长叹:“也就只能如此了……”
妹妹。
妹妹……
——
苏十一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黑了。
胡青山就安安静静的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如同一尊佛一般,一动不动的盯着苏十一。
偶尔花娘过来看望苏十一,都忍不住横几眼胡青山。
这个男人,是真的不懂得什么叫避嫌吗?
可恨她只是府中的奴婢,根本就说不上话,要不然早就把胡青山赶出去了。
“你出去。”
胡青山冷冷的轰花娘。
花娘翻了一个白眼,有些不高兴的说道:“胡先生,你看你是不是先回家去呢?天色这么晚了,你一直留在这里不走,别人是会说东家闲话的。”
现在外面的话,传的多难听,难道这个胡青山不知道吗?
还在这里舔着脸,让她离开?
她再离开的话,孤男寡女的,岂不是更让人说闲话?
“我现在走,一样会说闲话。你出去!”
胡青山再次重复。
花娘黑了脸,索性也把话说开了:“我只有一个东家,只会听东家的话。你一个外人,凭什么在这里发号指令,命令我?”
这人简直就分不清楚里外!
胡青山有些不悦的盯着花娘,他总觉得这个花娘对苏春陈酿不是那么忠心,得防备着。
可……
“额……”
床榻上,苏十一传出一声轻轻地呻吟声。
花娘立刻欢喜的往外跑:“我去喊京墨小先生来看看。”
沈南风毕竟有官职在身,今天又恰好王府有事,所以沈南风脱不开身。
好在有沈南风留下的药方,京墨也能应付。
苏十一挣扎着坐了起来,胡青山想要伸手帮忙却又克制的坐在原地。
只不过脸上的欢喜,是那样的明显雀跃。
“真的醒了啊?苏婶子身体底子不错啊,我还以为要明天早上才能醒过来呢。”
京墨的声音刚刚传了进来,人也就跟着走了进来。
小少年背着一个大大的药箱,把脉之后,又翻看了眼底,最后在苏十一手腕上扎了几针。
没多久,苏十一就觉得轻松了不少。
等到京墨拔掉银针之后,苏十一已经不头疼了。
“二丫真的死了吗?事情查清楚了吗?”
等到银针拔掉,苏十一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若非扎针的时候京墨不许她说话,她也等不到现在了。
胡青山茫然的摇摇头:“我不知道。”
他抱着苏十一回来之后,实在是担心她的身体状态,所以就一直没有出去。
因而也不知道外面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倒是花娘主动说道:“东家,我知道您担心这个,所以就让我儿子出去打听来着。要不让他现在进来,和您说说?”
说完,还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胡青山,眼神有些小得意。
胡青山:???
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