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阮”站起身来。
桃扬的烙印已经驱除,但他身上走火入魔的迹象不仅没有消退,反而因为他抽调走法力导致没有压制,程度更深了。
现在他这一层金色肥肉表面,师弟的人脸瘤附近遍生细的人脸,麻木而虔诚。一条条裂缝在肉浪之下绽开,难以弥合。
莫陆居于他大肚内的空腔,只觉得背靠的涂愿佛皮十分灼热,那种细微的祈愿声愈发明显。
“晋阮“低头,晋深一干师弟面目狰狞,七窍流血,围着他撕咬,痛骂哭泣之声不绝于耳。而他脚踏的地面尽数被血水覆盖,可以没到脚脖子。他晃晃巨大的脑袋,再一抬头,看不见大殿房梁,而是一座金色的准提佛像挂在空郑
眨眨眼,一切幻象消失不见,复归大殿郑但是这座大殿慢慢变得破旧,崩解,金色的空透射下来,不知从何处又有血水冒出。哭声由远及近,一群师弟又围上来了……
莫陆的视角中,大殿还是那座大殿,毫无变化。这只不过是“晋阮“的幻觉。
这是驱除烙印法门带来的副作用,怨蛆通过晋阮五感察觉到的世界已经被幻觉沾染,若无莫陆探查,几乎分不清。
“若我放出晋阮心神,他不定下一瞬就要走火入魔。虽然已经安排护法去报信,但就这么死在殿中,桃扬与方田难免会起疑。”
黄镜又被“晋阮“掏出,不见方田上人身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幅简易的地图,上面有两个个颤动的光点。
浸染过方田上人法力的黄镜能显示他的行踪。其中一个光点就是方田上人这段时间的驻地所在,另一个则是这块黄镜本身。
“晋阮“复又动作,撞塌整座大殿,冲出宅院。
“再多走一段。“
……
盆地之中,扎着数顶庞大的金色帐篷。
居中的那顶帐篷里,由金粉堆起一座山,山顶坐着一个悠然的老僧,正是方田上人。
一面黄镜悬浮在他身前,上面有一个光点颤动,逐渐向另一个光点移动。
方田上人笑道:
“诸位徒儿,你们要多一个师弟了。晚间随我去迎接。“
金山之下,围坐着几个胖大的金面佛,其中一人恭敬问道:
“师父,晋阮来投,若是桃扬发疯,以此为借口大肆攻击我等,又该如何?”
方田上人解答:
“无需担心。你们不知,金面佛一脉中有一项古老的约定,不禁弟子游学改师。只要晋阮逃遁来此,受我印记,入我门庭,那就是木已成舟,桃扬也反驳不得,不然就是同时开罪所有筑基金面佛。你们若是觉得在贫僧门下受气,大可以改投其他金面佛,贫僧这个做师父的绝无二话。“
金粉山下,他的众弟子顿觉烙印处微热,只得连连摇头,大赞师父的恩情。
方田上人顿了顿,又道:
“若晋阮死在改师之前,那就另当别论了,桃扬能以此为由头讨伐我等。不过贫僧法门精妙,他一时察觉不出烙印被去。晋阮麾下的师弟又被杀绝,断没有报信之能。这点时间下来,已经足够他跑过来。”
“至于走火入魔,被法门副作用侵蚀,都是事,只要他能吊着一口气回来,我等又能多一位炼气九层的战力。“
他的金面上眼神晦暗:
“堪堪能代替被杀的金螺,弥补一点损失。“
……
少年护法瞧见那位原本摊在宽大躺椅上的金面佛使者弹起,一把将他攥住,语气十分激动:
“消息可真?“
少年护法艰难呼吸:
“千真万确。晋阮现在应该将其他人杀尽了,正在叛逃。“
“大好……不对!“
那位使者将少年护法扔下,欣喜若狂的面容变幻几下,才堪堪转为沉痛。
“太难过了。晋阮师兄居然做下如此错事,还连累了一干师弟,唉!若师弟们早些看清他的面目,岂会沦落到如此下场。“
老成护法赔笑道:
“大人,我们是不是该联络桃扬大师了?“
使者眉头一皱:
“甚好,晋阮法力高深,贸然过去实在愚蠢。静等师父法驾即可。你们继续复述一遍,将每一个细处都好好清楚。“
……
黄镜显示,“晋阮“离方田上人所在地还有一半的路程。现在“晋阮“身前没有方田上饶弟子,背后也没有追兵。
是莫陆退场的好时机。
莫陆弹出几缕剑气,将“晋阮“新生的骨骼切得满是裂缝,若无法力护持,很快就将被涂愿佛皮化去吞噬。他复收回盘踞在“晋阮”头颅处充当大脑的怨蛆,只留下一点组织堪堪控制奔跑的能力,顺便作为眼睛见识这份大礼如何呈递到方田上人面前。同时,莫陆伸手掐诀,晋阮魂魄处困住心神的牢笼破开一条缝,他的心神被缓缓释放。
做完这一切后,莫陆迅速下沉。
一条粗腿用力踩在松软的地面上,留下一个巨大的深坑。那尊金色怪诞,浑身长满数十颗头颅的巨人摇晃几下,继续奔跑。
深坑中,莫陆踩云飘出,注视巨人背影片刻,欣赏一会自己的杰作,随后飞离簇。
……
晋阮恍恍惚惚,从昏迷中醒来。他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但又好像没什么重要的事。于是他放弃了探寻回忆的想法。
他发觉自己在奔跑,不知疲倦。虽然他不知缘故,想要停下,但双腿好像根本不听他使唤。
于是晋阮放弃了这个想法。奔跑过程中偶尔有树撞在他身上,或者被石头绊一下,他想施法为自己开犁出一条道来,,可是不知为何,他办不到。于是同样地,他放弃了这个想法。
渐渐的,树木石头都消退了,只余下血海漫延无际。
他任自己在血海中奔跑。
现在,他的内心很是平静,诸般念头不起,脑袋空空,观自在心。
久远的记忆浮现,好像他的师父桃扬曾经过,这是准提道中一种名为观自在心的坐禅开悟的状态。十分难得,晋阮也曾枯坐追寻过,可惜不得门径。
现在我悟了吗?
晋阮发觉自己能控制脖子了,抬起头,见边准提佛祖盘坐,金色佛辉遍布空。他惊喜地笑起来了,准提佛祖都与我晋阮同在,我定然是悟了观自在心。
一点点麻痒从他遍身骨骼传来,他的脚步因此摇晃,但晋阮也因此能略微控制全身,虽然还是停不下来。
他看到了,自己全身长满了肉瘤,十分臃肿,但晋阮丝毫没有感受到怪异,一种轻盈的感觉充盈全身,好似他的魂魄能在这具肉体中跳起舞来。
晋阮怎么看那些肉瘤怎么熟悉。那些肉瘤变化着,从他身上脱落。一团团肥胖的人影挤在他身前。
原来是师弟们。晋阮惊喜地笑着,他想起来了。师弟们也和他一起进入了观自在心的境界,这是何等的幸事。
若叫师父知道,他定然……
“逆徒!”
晋阮模糊间听到了师父桃扬的声音,他骤然惊醒,眼前的师弟,血海佛光都消散了,远处是一间间庞大的金顶帐篷。
而师父……晋阮将头转自身后,边一片金光漫延而来。
然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
桃扬飞来,只见到已经分裂,化作一块块长满人脸金色肥皂的弟子残尸。
而远处帐篷中,方田上人已经带人冲了出来。
他闭目,一掌拍下,所有尸块变成金粉。
随后,一拳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