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感谢陶前辈的信任。您的后人我必将悉心教导,改日未尝没有人能证得金丹。”
……
送走陶景渊后,水生道人微躬着的脊梁挺直,斜靠着椅背,笑道:
“这一笔买卖敲定了。共一十七个子,陶景渊已将十二人托付入千螺观门下。”
莫陆接过水生道人奉上的灵茶,倒入口中,酷烈似酒。他开口道:
“我观你教导弟子的方式,颇有些酷烈,在陶景渊死前是否该和缓些?”
“以免,陶景渊死前察出些迹象,却不好收手。”
水生道人闻言,拍桌大笑:
“砥锋道友到底是被这老匹夫蒙过一筹,真以为他多在乎那几个蠢材?”
他笑意未消,摊手施法,演化出一个精怪模样。似羊,可脖颈间却有一张巨嘴张开,露出满口凌乱的烂牙。
水生道人揉搓羊头,道:
“这是我家乡惯常见到的一种精怪,唤作羊偷子。牧人早晨放牧,黄昏时分便收拢羊群,赶进羊圈。时有这种精怪,趁着黄昏混入羊群郑待夜幕降临,羊圈锁好,牧人酣眠之时就撕开伪装,大啖羊肉。”
他翻手将羊偷子幻形压灭。
“你它凶狠?十五六岁的少年,手持羊鞭就可将它放倒。像胡狼,地蝎这些,大草原上比它蛮狠的有的是。可细细算来,总是听到牧人痛哭遭了羊偷子,胡狼地蝎这种精怪一靠近就会被驱离,反而不会急的牧人捶胸顿足。”
莫陆了然:
“陶景渊就是那个借着招师作羊皮,混进羊圈的羊偷子?也是,若他摆明车马要在机城大开杀戒,早就被机城修士驱走了。”
水生道茹头:
“哪有杀了一辈子修士的,临了头却想儿孙做修士?恐怕这些子早就被他厌弃,是故如今抛出来做鱼饵。唔,也不算是饵,他这一身本命符文才是饵。这些子不过是一点碎末罢了。”
“不过这些凡俗子,能被陶景渊当做由头骗开城关,又被陶景渊当做借口肆意出手,坑死了不少能一个手指摁死他们的修士,早已是大赚。”
“至于陶景渊?不过是一介屠夫,临死前还想搅风搅雨,多杀些修士罢了。”
他笑着伸出指头,对着房外一一点过:
“他倒是好条妙计。机城不会去管,因为陶景渊聪明得很,没杀灵机一脉的修士, 何况他一死,本命符文到底是落在机城里。”
“城内别脉修士更是作壁上观。什么?陶景渊又杀了人,杀得好!又少了个对头!他又没有杀我,我何必害怕?”
水生道人抚掌大笑:
“当然陶景渊寿元不够了,一比一贫弱,一比一精力不济,几番周折和寻找下,还是寻上了幽梦一脉。”
“为的什么?”
水生道人露出森白的牙齿:
“自然是因为吾师与他对谈,告知于他,幽梦一脉会杀更多的修士。他很乐意提供些帮助。”
莫陆颇有些意动,他身怀杀神系统与《妄宴梦想法》,正是有越杀越强的道理。
两人相视一笑,各自准备,静等七月之后。
……
莫陆拖着一点明的残尸,去寻解狐恩炼器。随后便一心巩固修为法力,同时祭炼怨蛆与由《薛山子臆经》所发的臆种。
两月之后,莫陆收到了一盏烛台。在百善摩尼珠的浩瀚佛法灌注与祭炼下,雌盏很快多了几分笼佛寺佛法的威能。
之所以只有几分,是因为莫陆谨慎地剔除了一些会对他造成影响与歪曲的威能。譬如按照某道工序祭炼之后,烛台威能可再涨一分,只是会从不间断地颂唱佛经秘典。
于是空缺的部分莫陆便以一点明的法门填补,祭炼。
又过两月之后,终成了一件僧不僧,道不道的法器,但莫陆颇为满意,将之取名为:
无念想灯。
除了还缺几个当初监视莫陆的无念宗所出筑基弟子血炼,一切都很完美。
结束这一灯盏的祭炼后,莫陆体内修为法力亦平复得差不多了,他转而将目光投向最后一枚灵果。
承载着《扑罗玉髓经》。
此经虽是旁门,可却是无名修士观摩罗教法脉一莫名支脉弟子出行后所创。
施展起来,搅动体内所存玉髓,能化作楼宇般的力士,法力暴涨不,还能大幅提升对种种污染的抵抗,只是神智低微,只能记起施法前所布置的一道执念,算是修行此法的代价。
莫陆喜其战力,讨得种种减轻此种低智代价的法门后,自是修炼不提。
又过一月,笼佛寺事了,水生道人之师何骝道人携弟子回返机城。城中幽梦一脉从此多了一尊金丹大修,数十筑基,不再游离边缘。
……
这一日,莫陆从运转周中惊醒,他收到了水生道饶传讯。
那是一副画,半空中顶着和尚脑袋的鸟形精怪铺展着双翅盘旋,收翅俯冲,和尚脑袋大张着嘴巴,似哭似笑。
而下方绿草如绒处,一个裹着皮袍子的老者仰卧,摊开双臂,似在接受来自上的赠礼,亦或者是想舍予什么。
莫陆当下明悟,陶景渊已死。
他眼前似能预见城中搅起的血风血雨。期待令他微微战栗,他的法力鼓荡,几乎要涨破经脉与皮膜,就连一旁的砥慧长剑也轻轻嗡鸣。
至于陶景渊,此人若是见了城中修士狗咬狗,血混泥,定会道上一句:
“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