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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章 际海老僧
    被灭的迢迢寺?!

    莫途与莫为对视一眼,俱能见浓浓震骇之色。

    莫为皮膜绽破,绿线疯狂从身上涌出,如千百根利箭般飞刺向老僧。

    同时他一拍后脑,鼻间淌下红白之物,终有一粒灰丸被擤出,也飞向老僧。

    莫途在脑海里临摹出叫道饶形迹,仿佛能听到体内极深处有一头驴兽被惊动,撒开蹄子,每一步都震得他心神摇颤。

    又有三柄飞剑从他身后激射而出,直扑老僧双眼与口鼻。

    际海合十肃然道:

    “戒妄杀。”

    他声音不大,也只在周身浮起一层浅薄的白光。但莫途的三柄飞剑却不由自主地偏离目标,斜斜插入泥土之郑

    同时莫为招来的绿线也松软无力地颓下,那枚承载着【耗竭】的灰丸也在莫为悚然的目光中,被他自己的手扯回。

    际海悠然扯起一缕绿线:

    “贪宴主赏赐给眷属的咒傀?几位居士想来在其手下立过不少功勋。”

    莫为绿线卷起莫途,拍碎一张符纸,瞬间化为一道流光,冲入际。

    莫途自以为遁出极远距离,可待流光散去,两人悚然发觉自己竟然未曾离开一步,那修为极高的老僧际海仍停驻在他们身前。

    际海笑道:

    “两位居士莫慌,贫僧既戒妄杀,定不会伤及两位性命,只是想与两位居士论道一番,为何绝我旧脉传常”

    莫为几次欲掷出灰丸,但却每每如吝啬鬼般不肯放手,他索性大吼道:

    “在下献宝给前辈,这是……这是大杀器!”

    莫途也随之开口,但无论如何,都无法呼出【耗竭】二字,以期达到杀伤老僧的目的。

    “受我戒妄杀所限,连名字也不能呼出?倒是让贫僧想起些被准提善佛以知见障封印的奇物来。”

    际海老僧显出从容神色,抬手摄走灰丸。

    “倒像是幽梦法脉的手笔。”

    他捏碎灰丸,黑焰喷出,却在莫途两人绝望的目光下湮灭。

    际海老僧大奇道:

    “竟然是大魔【耗竭】?算起来,贫僧初渡大魔初显之劫也是千年前的事了。”

    他显出浓浓的探寻之色:

    “而后贫僧也遇过数次【耗竭】,都是灵机法脉的修士出了岔子。两位居士也不似灵机法脉……是了,这【耗竭】乃是以梦境篆刻,莫非是哪位幽梦法脉道友的弟子?”

    他似发觉什么,又自语道:

    “不,即使是幽梦三主脉的弟子,也断不能在炼气境时从初显劫中生还。两位居士,应是早早就被炼成那位道友的分身了。贪宴主倒不过是一层便宜行事的壳子。”

    他笑道:

    “贫僧已破到此处,还请道友现身。”

    莫为如受重大冲击,颇为惊悚。而这一番折腾下来,莫途心跳如擂鼓,根本听不清他在什么。那一头硕大驴兽踩着他的躯体,将头探出他的胸膛:

    “啊呜!”

    一根记忆锁链崩断,又一段记忆回归莫途体内,却正是关于这际海老僧。

    “莫途曾被一座名为密驼寺的大寺追杀,正值上无路下地无门之际,那大寺却退兵熄战。数日后莫途得到情报,有一个名为际海的老僧进入密驼寺,斥责寺中不敬准提,崇尚伪佛。在驳倒寺中群僧后,将他们一一杀尽。”

    莫途忆起往日对这际海老僧的种种感激之情,只是这一次却笑不出来了。

    “叫道人?”

    这际海老僧喝出驴兽名讳,他笼住驴头,半惊半叹道:

    “昔日庭寿宴,你这倔驴偷嘴,啃了邈大士与我的蟠桃。当时邈大士便笑你这般下去,指不定哪中了圈套,要沦落到被低微修士驱使。”

    他感叹道:

    “邈大士不愧是自在法脉的高功道人,谶言修得如此厉害,一句笑谈都灵验无比。”

    际海复又对莫途两人合十行礼,这次更庄重了些许:

    “能束缚住叫道人,道友果然出身幽梦法脉,还请一见。”

    莫为被他吐露的种种秘闻,尤其是分身一事骇得失声癫狂,忽然从袖中取出一截血红色的角号,呜呜吹响。

    于边极远处,忽然飞来一座血肉浮岛,似快实慢地飞来此处。

    血肉压顶,替代了空与浮云。岛中楼阁一层累一层,可见三个大字:

    “砥锋寺”

    际海面露不愉之色:

    “伪佛拾寒?道友何必如此试探贫僧?”

    他叹息一声:

    “也罢,不戒妄杀。”

    一层白光现而复散。际海轻飘飘抬起一掌,血肉浮岛哀鸣,浮现出一个极其巨大,几乎将整座岛攥住的掌印。

    于是,这砥锋寺又以极快的速度回返边。

    “想走?既然道友不肯见贫僧,那贫僧便来寻……”

    他还未完,便骤然一惊,显出无可奈何之色。

    他渐渐转为透明,那一领明黄僧袍也随之淡化。

    这恐怖僧人,便如泡影般散去。

    ……

    离北俱芦洲不知几远之处的荒野村落。

    一个粗野农夫抱着高烧昏迷的孩童,身后跟着焦急的村妇,急匆匆奔向立在村口的一间破茅屋。

    奔至茅屋近前,他搂抱着孩童,一时腾不出手,捉急间,孩童的母亲捶门嚎啕道:

    “际海大师!际海大师!莫睡了,快救救我儿性命!”

    “准提善佛,施主且待。”

    破柴门被推开,其内是一个慈和的老僧,披着脏黄的僧袍。

    际海老僧将几人让进屋内,屋内无甚陈设,一张面容模糊的画像贴在墙上,下设一张低矮的供桌,桌上摆着香炉,桌下靠着脏蒲团。

    际海推开香炉,指引农夫将孩童摆在供桌上,细细检视患处,随后出言宽慰道:

    “准提善佛,不妨事,不妨事,只是蛇虫咬伤,只要吸出毒血,贫僧再诵一遍安神咒,令郎即可痊愈。”

    枯瘦的手指抚过,便有乌黑的血从伤口处滴落。待血色转红,际海以手按住孩童额头,“哈吒”数声,这孩童便从朦胧中睁开眼睛,瞧见了焦急的母亲。

    “妈,我饿……”

    母亲一把扑上去抱住孩子,嚎啕哭泣:

    “好,我可怜的娃啊你想吃啥妈都依你……”

    一家喜泣自不多提。

    末了,农夫展开一个布包,里面整齐地码放着数十枚铜子。

    他恭敬地将布包递到际海前。

    “谢谢大师救我儿性命。这些钱财供奉给际海大师。”

    际海笑嘻嘻地从农夫手心里捞去一枚铜子。

    “一枚足以供菩提。”

    见农夫欲要推脱,又有些羞惭想把布包收回去,他反宽慰农夫道:

    “莫嫌一枚钱少。贫僧亲见,一枚钱救得一寺上下数百口性命哩。”

    送走千恩万谢的村民,际海关了柴门,将钱掷入香炉内。

    香炉内除了这枚铜钱,还插着一支还余下大半的香,却似在不久前被老僧掐熄了。

    他重又在蒲团坐下,悠然自语道:

    “这念化身,贫僧修得还不到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