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嫣然沉默了片刻,却还是摇了摇头。
“六耳啊……”
药菀知道纳兰嫣然只是不愿意接受那个故事里天不怕地不怕的猴王一下子在心中的地位一落千丈而已。
“确实,还真是不管在哪个地方,什么时候,总是有人喜欢这样的论调。”
她话里带着几分笑意,却在无意中惹恼了纳兰嫣然。
眼前的少女看着她,怒目而视:“这又有什么好笑的?”
“没什么,只是稍微感叹一下而已。”
药菀并不生气,只是接着柔声道:“只是六耳这个二心已经根除,本就象征着悟空心志坚定而已,可是却总有人爱拿这已死的二心来说事,难道不好笑吗?”
“纳兰,你总是觉得,变成了佛的悟空不再是悟空了,对吧。”
“可是正是因为他一步一步地改变,摈弃了曾经的错误,方才能够成佛。”
“悟空不再轻狂,却又继续行善,人的善与恶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东西,却又彼此交汇,所以,人才会有对有错。”
“所以重要的不是曾经做错了什么,而是后来会继续做什么。”
“我们,应该变得更好。”
药菀的声音像是秋天最后的风,带着阳光的温暖,却又不至于如夏天之时那般酷热,带着一丝冬日的清凉,却又不会让人感到寒冷。
纳兰嫣然沉默良久,忽得反映了过来:“等等……”
“你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才会跟我讲这个故事的?”
她一下子激灵了起来,那看上去倒不像是愤怒,而更多的类似于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拿来反击的话题一般。
“对啊,可是你也不能否认,这是一个足够精彩的故事,对吧?”
药菀清楚现在的纳兰嫣然其实已经不像是当初那样轻狂了,也很清楚,现在所需要做,不过只是让她自己回过神来,好好想想对错是非。
她虽然有错,但终究算不得一个坏人,药菀也自始至终都愿意相信,她最后会对自己才曾经做出的错误行为进行悔改。
若是能够达到这一步,也就不枉费她这么长时间给这个没长大的熊孩子讲这么长时间的睡前故事了。
“呜……就为了这种事情,伱就花了这么长时间来跟我讲故事?!”
纳兰嫣然只觉得恼火又郁闷,其中郁闷更胜于恼火,就好像在这女人的眼里,自己好像从未改过一样——可她这不是已经在改了吗?
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却又被扒出来这样的事情,就像是从一开始没能得到她的信任的一般,自然是叫纳兰嫣然郁闷至极。
“我花费了多少时间暂且不论,但是倘若真的能够让你自己明白,我的努力也不算没有白费。”
药菀耸了耸肩膀,而后说道:“……还是说,你觉得,我是真有那么多闲情逸致,花上这么多时间来对一个一点都不在乎的人说这么多?”
纳兰嫣然闻言一顿,整个人的情绪仿佛哑火了一般戛然而止。
“你这是什么意思?”
少女忽得弱了气势,扭捏得有些不知所措,但却又怕是自己回错了意,只是强行压住了心中的悸动。
见纳兰嫣然这副模样,药菀不禁道:“我是说,换做别人,我压根就不会多费口舌了,你明白了吗?纳兰。”
“那我……你……”
纳兰嫣然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嗬……你就这么想要听我亲口对你说‘我很在乎你’这几个字吗?”
药菀摇头轻叹,虽然她自认为自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也不忌讳说出什么话来的,但是若是真叫她这么当着人家女孩子的面说出这话,她的脸上也难免有些挂不住。
只是顺应着药菀待着几分无奈的挑明心迹,纳兰嫣然轻轻咬着唇。
“最起码,你若是跟我说了,我至少犯不着跟你置气下去——”
纳兰嫣然的脸上也有些挂不住。
“……虽然我还是不明白你干嘛要对我这么好。”
“对你这么好什么的,我不是一早就跟你说了吗?”
药菀轻吐兰息,道:“你错了,但是这并不代表我就会讨厌你,从一开始我就挺喜欢你的,只是你拿来保护自己的行为用错了方式。”
“那我能……抱,抱抱你吗?”
明白了药菀究竟是什么意思,又对自己是什么样的想法,纳兰嫣然不禁轻声道,没有半点盛气凌人的少宗主的味道,反倒像是个受伤的小动物。
药菀笑了笑,随后朝着纳兰嫣然张开了自己的怀抱。
纳兰嫣然却闷哼了一声,扑倒在药菀的怀里。
药菀只是轻轻抚摸着她柔软的长发,一如往常。
她很清楚纳兰嫣然在想些什么,只是如今想来也无需多说了。
纳兰嫣然扑倒在药菀的怀里,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只是默默地流着泪。
她早就已经忘记上一次哭是什么时候了,哭这种表现和情感,似乎早已在她修炼的过程中消失了。
纳兰嫣然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自己在表现上总是对于药菀如此厌烦,可是心底里却又不自觉地想要靠近她的原因。
大概是因为自己从她身上感受到了别人身上从未感受到过的感情吧。
如同师长一般的教诲,如同姐姐一般的温柔。
别人无论如何也不会对自己说的话,她会对自己说,别人肯定不会为自己做的事情,她会为自己做。
而更加重要的是,她自始至终从未把自己当做是纳兰家的小姐、云岚宗的少宗主来看待,便是有,也不过是调侃。
仿佛在她的面前时,自己失去了任何的前缀,仅仅只是叫做纳兰嫣然的一个人而已,而不会被当做纳兰家未来的顶梁柱,云岚宗下一代宗主,这种被别人安放在身上的身份。
唯有在被她的调侃激怒时,纳兰嫣然才会忽然发现,自己原来也会因为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而生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