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芸白有些记不清到底是在自己几岁的时候发生的这件事，但是她记得确实是有这么个事。
“是的。”周令珩眼底闪过一抹晦暗：“当初我的父母因为一些事把我扔在福利院，可是没多久他们发现需要我才能达到一些目的，于是就千方百计地找到我，要把我接回去。”
“其实最开始，我是不愿意的。”
周令珩紧紧捏紧了拳头，眉眼里满是不甘跟愧疚：“是有一次我偷看到奶奶在咳嗽，起初她抚养你一个孩子，日子尚且算过得去，可是我来了之后，开销逐渐变大，而且我的父母为了让我回去还羞辱了奶奶，我觉得很是过意不去，所以我答应跟父母走。”
“之后我们出了国。”
纪芸白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周小舟走了之后有人给了奶奶一笔钱，但是奶奶坚决不肯动用这笔钱，纪芸白那会还很好奇，为什么奶奶居然有钱不用，现在回忆起来，大概是因为那是周小舟的父母给的，奶奶心底应该一直也在懊悔着当初那样轻易就松开了周小舟的手吧？
“你在国外应该过得挺好的吧？”
“为什么会生病？”
听迈克的意思，周令珩应该是很早就生病了，而且也是缠绵病榻很多年。
纪芸白不太理解，为什么周令珩回到父母身边还会生病。
既然是需要他，肯定是会好好照顾他的吧？
“我的外公是一个F国的华侨，他从出生就一直待在F国，后来他娶了F国皇室的公主，日子过得很好，生下了我的妈妈之后，他就没有怎么管过我的妈妈，我的妈妈因为过得太好，最后看上了我的爸爸，并且选择了跟我的爸爸私奔。”
“两个人根本就不知道怎么赚钱生活，离开了外公的救济之后，她跟我爸那个穷小子很快就陷入了穷困潦倒之中，起初因为我妈妈给他生了一个儿子，我爸还算是对她好，可是随着我逐渐长大，柴米油盐到底还是压垮了这对有情鸳鸯，很快他们就出现了矛盾，最后他们决定丢下我，各自婚嫁。”
纪芸白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怎么能这样？”
纪芸白忽然想起一开始周小舟到她家里的时候那沉默寡言的样子，简直不敢想象他的童年到底多么灰暗。
父母争吵的日日夜夜怕是会成为周小舟的噩梦。
她又想起周小舟这个名字大概是那对不负责任的夫妻胡乱娶的，因为这个孩子根本就不受到他们的期待，所以从一开始两个人就完全没有想过要让这个孩子过得好……
纪芸白愧疚难当：“对不起，我那个时候并不知道……”
周令珩温柔地笑着：“没关系，这本来也不是你的错，那对夫妻把我丢在福利院门口之后就各玩各的去了，却没想到我在被丢到福利院的时候被带去做了体检跟智力检查。”
“因为我当时不说话也不会哭闹，所以那些人怀疑我是个傻子。”
“刚巧奶奶去了福利院送洗好的衣服，得知那些人说只要结果出来如果确定我是个傻子就会把我送去其他机构，奶奶顿时就着急了，提出能把我带回去养。”
周令珩垂下眸子：“那是我第一次被坚定选择。”
随着周令珩的讲述，纪芸白终于慢慢拼凑起了那些被她不知道遗忘在哪个犄角旮旯里的记忆。
奶奶没有什么特长，就只能去镇子上帮人洗衣服，奶奶手脚很麻利，但是那些人也不愿意让奶奶洗，只有镇子上的福利院对浆洗的女工有很大需求，奶奶得到了福利院洗衣服的工作之后，每周都会往返镇子上一次，把洗干净的被子送过去，再把换下来的被子拿回去。
纪芸白那会年纪小，想帮忙也帮不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奶奶不管春夏秋冬一双手都浸泡在冷水里，冬季若是起了冻疮就更是难熬。
纪芸白流下眼泪，几乎有些站不稳。
周令珩拉着纪芸白在床上坐下：“你还好吗？”
纪芸白嗯了一声：“你继续说。”
“我那份智力检测表出来了，而且恰好我外公得了一场病，他终究还是舍不得宝贝女儿，所以让人到国内来找，最后那些人找到了我的体检报告跟智力表。”
“我被判定为少见的天才，我外公喜不自胜，想要接我回去，一番调查之后才知道我爸妈当初的所作所为，我外公很生气，所以就特地下了死命令，让我的父母带着我回去才能分到遗产。”
“我爸妈很高兴，还以为从此能靠我暴富，但是等到他们砸锅卖铁买了机票去F国把我送到外公手里之后，就被外公赶走了。”
“外公甚至还举办了一个非常盛大的晚会，告诉所有人我妈妈被赶出家门了。”
F国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纪芸白不算陌生，周令珩的外公取的是F国的公主，回忆起从前的新闻，纪芸白大概已经知道周令珩的外公到底是谁了。
周令珩的身份自然也是不言而喻。
“我在国外过得不开心，但是我并没有自怨自艾，在我成年之后我选择了改回我国国籍，虽然依旧是在那边的研究所工作，但是我已经跟国内接触联系上了，在前不久我终于拿到了回国的签证，带着迈克回国。”
“你外公那边……”
纪芸白有些担心，毕竟周令珩现在只怕是只有外公一个亲人了。
“外公很支持我做的决定，他是因为进入了婚姻那座围城，哪怕想出来也没办法出来，那边的皇室不可能让他回国的，所以在知道我的想法之后他全力支持了我，我能这样快回来也是托了我外公的福。”
纪芸白叹息一声。
“你这些年过得很辛苦吧？”
周令珩盯着纪芸白，沉默着没有说话。
他沉默的时间太长，纪芸白甚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周令珩才终于重新开口：“只有你会这样问我。”
周令珩感叹了一声：“时隔多年，依旧是只有你跟奶奶会这样问我。”
“国内的人很高兴，因为我把很多技术很多实验方案带回了国内，只有你会问我过得辛苦不辛苦。”
周令珩眼底有水色在氤氲：“白白，我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