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兰子家要成幼儿园。”我岳母娘笑。“今年伢的冯妈要生,凤要生,再加上你,这家里真无宁日!”
“万婶子!”夏金桂说。“我坐月子,指望我老个男老头子来服侍,狗屁用!”
“不晓得叫你婆婆来?”我岳母娘说。“她得孙子,不侍候你该侍候谁?”
“我婆婆?”夏金桂撇嘴。“她做的饭菜,连我老都不如,指望她是更见鬼!”
“吴霜女!你吃菜哈,别客气!”我妈忽然记起什么。“哟!没喝点酒,儿子!快去拿。”
“算了,不喝。”我岳母娘在说反话,其实她想喝。
“妈!”大凤望我岳母娘笑。“你有酒瘾,不喝两口过不得!”
我拿我爸的洋河大曲,茅台五粮液留着好待客。
“儿子!拿的洋河大曲?”我妈说。“茅台还有个瓶兜吧,拿来喝完算了。”
“就洋河大曲。”我岳母娘说。“酒味总是一样,茅台也未见得好的多少!兰子!你陪我喝。”
我把酒递给我岳母娘,让她自己倒,想喝多少随她。
“妈!”大凤问我妈。“星期天我爸真的要回?”
“姓唐的与胡老二要来。”我妈说。“你爸可能回。”
“不晓得权苕里苕气的会回不?”大凤笑。
“可能跟着你爸一起回。”我妈望大凤。“想权了?”
“想权也应该。”我岳母娘说。“权是有点苕,上回永子回有车就不晓得跟着回来一趟!”
“妈!”黄琼琼说。“说不定我伟伟也会回,我就不相信他不想儿子!”
“伟伟回也白回!”我岳母娘望黄琼琼笑。“你正坐月子,碰都碰不得!”
夏金桂好笑:“就不兴来别样的?”
“除非是你!”黄琼琼冲夏金桂白眼。“你个骚邪货!”
“女人就是要骚!”夏金桂说着笑。“不骚怎么吸引男人?”
“桂!”我妈皱了一下眉头。“嘴巴子别瞎说,这屋里姑娘伢多!”
“掌嘴十记!”黄琼琼抿嘴。
“我晓宇在他抽你!”夏金桂说。“我晓宇不在跟前不好,睌上进房我就赶紧拴房门!”
“怕你老?”黄琼琼问。
“是有点怕他。”夏金桂说。“孤男寡女的!”
“你老不男不女的,你怕个屁!”我岳母娘喝酒,不知几时还学会了品味,用两根手指夹着,其余指头斜翘着。
“怕他喝酒喝高了,走错了房门。”夏金桂说。“让我晓宇晓得了,不得了!”
不是她肚子里有了,郭晓宇晓得她为他已戴上了绿帽帽,两人差点散伙,各奔前程。
“男人女人,都得自觉!”我妈说。“弄的心里有了芥蒂,一辈子都是阴影!”
“说起来都怪那死不要脸,老砍头的!”黄琼琼说。“坏事干了那么多,他也不死呢!”
“迟早总要遭报应!”夏金桂说。“三娘!虾子加韮菜,倒弄的挺好吃!我要吃三碗干饭!”
“你打饿牢里出来的?”黄琼琼发笑。“还要吃三碗饭!”
“大白鹅回了。”小丫头说。“姐!畅哥!不信你们出去瞧,断板龟还跟在大白鹅屁后爬。”
“真是蹊跷哈!”我妈说。“断板龟还喜欢跟鹅玩。”
“兰子!”我岳母娘说。“上回周?畈来的两个北边老胯,要买断板龟,出了多少钱?”
“一万块!”我妈说。“我说十万都不得卖,两人硬是磨了半天嘴皮子,最后又加五千!”
“我的娘耶!”我岳母娘惊叹。“大断板龟还真是值钱!”
“哪里有呢?”大凤说。“我做小伢的时候上山砍柴火,半天要砍出几个,后来街上人收呀,跑到湾里来买呀,弄绝了种!现在还能看得见么?越是没有,它就越是值钱!”
“妈!”王瑶问。“两只断板龟不晓得能过儿不?”
“老妹!”邬彤彤纠正。“乌龟是下蛋孵化好不好?”
“下蛋还不是过儿?”王瑶争辩。
“是下蛋还是过儿,谁晓得呢?”我妈没见过,说不清楚。
三只鹅晃进了客厅,断板龟房檐下砌有石坎子,爬不上来。
“断板龟肯是在爬坎子。”小丫头丢下饭碗往外跑。“我去把它俩抱上来!”
“随么事到了这家里,还都成了宝!”我岳母娘说。“瞧小丫头,饭不吃去抱断板龟!”
“上去!上去!”外面小丫头在叫。“做不晓得腿长长些!”
屋里人听着都好笑。
大凤说:“断板龟的腿能长几长呢?”
“哎!黄畈有人逮着了几个白壳子断板龟。”我岳母娘说。“却是没人敢卖,说是老精怪,成了精!”
“妈!最后呢?”三丫头挺好奇。
“最后放了生。”我岳母娘说。“兰子!你听说过没有?放生的时候,那白断板龟说了人话!”
我妈在逗小夏生,啊啊啊的跟他说话,小家伙蹬腿撒手的。我妈大概没听明白,随口说了句:是吗?
“妈!它说了什么话?”三丫头越发惊奇。
“断板龟说:算你们还有点善心,你家的儿子死不了!”我岳母娘说。“那家人的儿子正生病在床,请医生怎么都诊不好!”
“后来呢?”邬彤彤忍不住问。
“别提后来!”我岳母娘说。“白断板龟说了一句人话,然后就突然不见了!”
“那不是黄畈的黄大麻子么?”我妈说。“他的大儿子长老鼠疮,烂的流黄水,肉发黑!”
“对对对!”我岳母娘说。“嘿,断板龟放了生,他儿子的老鼠疮立马就不痛了是不是?”
“不是来了个过阴的老太婆么?”我妈说。“说他的儿子前世作了孽,害死了几个人,这生该遭报应吧!”
“人们传说那过阴的老太婆,就是他们放生的白断板龟变的!”我岳母娘说。“把了个么事偏方吧,跟他儿子连擦了几回,哎!老鼠疮就自瘉好了!”
“还作了法的吧!”我妈说。“在门前搭个台子,东南西北中点了五盏灯,扯红绸子,烧香烧纸,敲锣打鼓,噼里啪啦放大长鞭炮。那日还有人看到,跑来了许多青蛇乌龟王八,蚂蚱K蚂(土语,实际是蜻蛙),天上飞来了许多鸟雀打转转!”
我们听的挺有味。
“妈!”王瑶说。“后来呢?”
“后来……”我妈正要说,从外面走进一人来。